了得網小說_白夜--陀思妥耶夫斯基中短篇小說選/詩意生活繫列/俄羅斯精短文學經典譯叢

在人行道的那一邊，在離我素不相識的姑娘不遠的地方，猛然冒出一個身穿燕尾服的先生。他是個上了年紀的人了，但他的舉止是否規矩，這倒很難說了。他小心地倚牆而行，步履蹣跚。姑娘卻箭一般地向前直闖，又著急，又膽怯，就像所有不願別人自告奮勇在深夜送她們回家的姑娘一樣。當然，倘若我的命運之神沒有指責這位晃晃悠悠的先生采取計謀的話，他要追上姑娘是根本不可能的。突然，這位先生二話不說，就像脫韁之馬，向我的陌生姑娘發瘋地衝去。姑娘拼命地跑，踉踉蹌蹌的先生沒命地追，終於追上了姑娘。姑娘失聲尖叫——謝天謝地，我這次幸好右手握了一根得心應手的、滿是瘢節的手杖。一剎那間，我趕到了人行道的那一邊，這位不速之客隨即恍然大悟。
考慮到無法反駁的證據，他啞口無言，不再糾纏，隻是當我們已經走得很遠時，他纔開始用相當強硬的口氣對我表示抗議。但我們已經很難辨清他說的話語了。
“把手伸給我吧，”我對陌生的姑娘說，“他再也不敢逼近我們了。” 她默然無聲地將自己由於激動和懼怕仍在顫抖的手向我伸了過來。啊，那位先生，那位不速之客啊，此時此刻我是多麼感激你啊！我匆匆向她投過一瞥：她秀麗至極，是個黑發姑娘——這一點我猜對了；不知是由於剛纔的恐懼還是先前的悲傷，她烏黑的睫毛上閃爍著淚花。但是，兩片櫻唇上已經蕩漾著笑意。她也哨悄地朝我看了一眼，雙頰微微一紅，頭垂了下去。
“瞧，起先您干嗎躲開我呢？要是我在您身邊，什麼事也不會發生的……” “可我起先不了解您呀；我還以為，您也……” “這麼說，您現在了解我嘍？” “當然有些了解，比方說，我明白您現在為什麼顫抖。” “啊，您—下子就猜中了！”我答道，對這位姑娘的聰穎感到驚喜：聰穎與美麗像是孿生姐妹。“的確，您一眼就看透了事情的實質。說實在的，我在女人面前感到膽怯，我緊張不安的心情並不亞於剛纔那位先生讓您所受的驚嚇……我現在也感到心神不安。這簡直像在做夢，而且就連做夢我也沒有料到有朝一日竟會同一個女人進行交談。” “難道是這樣？真的嗎？” “真的，如果說我的手在顫抖，那是因為它還從未觸過像您這樣美麗可愛的手呢。我幾乎忘記了女性的存在，那就是說，我壓根兒沒有同她們相處過；我孑然一身……我甚至不知道，怎樣跟她們說話。即使現在我也不清楚，是否對您說了什麼蠢話？如果說了什麼蠢話，那您就向我直率地指出來，事先告訴您，我是不會見怪的……” “沒有的事，根本沒說蠢話，事情恰恰相反呢。
既然您這樣請求，那我就開誠布公地告訴您吧：女人所喜歡的就是這種靦腆的樣子呢，如果您還想知道得*多一些，那麼我告訴您，我也喜歡這種靦腆，而且不到家門口，我是不會讓您離開我的。” “您要讓我……”我一陣興奮，氣喘吁吁地說， “我馬上就不再害羞了，那時呀——就讓我的一切手段都見鬼去吧！……” “手段？什麼樣的手段？干什麼用的？這話可有點傻乎乎的啦。” “很抱歉，我不再瞎扯了，方纔是不由自主地說漏了嘴；不過，不管您怎麼認為，要想在這樣的時刻不產生某種欲望的話…… ” “是產生讓人喜歡的欲望嗎？” “是的。看在上帝的份上，請您原諒。您自己設身處地為我想一想吧！要知道，我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可我從來沒跟任何人交往過。唉，叫我怎麼能夠說得好，說得巧妙、得體呢？把一切都開誠布公地，毫不隱瞞地說出來，對您*為有利……每當我的心要我說話時，我怎麼也憋不住。唉，反正都一樣……不知您是否相信，沒有一個女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跟我交往過！我隻是天天想人非非，幻想什麼時候遇上一個女人。啊，要是您知道，我曾經多少次以這樣的方式與人相愛，那……” “哦？那麼愛上誰了？” P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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