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寧城的人都在看,瀋二爺走了以後,瀋大帥究竟意屬哪個兒子。
就在這種情況下,瀋三爺、瀋六爺和瀋七爺走入了大眾的視線,三足鼎立,卻又相互制衡。
瀋大帥已經不敢再賭,他年紀大了,十個兒子除了老幺還懵懂,剩下的九個良莠不齊。之前他把所有的期許都寄托在了瀋培安身上,生意、軍隊都讓他試著接觸,瀋培安也著實不辜負他的期望,私下大家喚瀋二一聲“少帥”,他也當沒聽見,算是默許。隻是瀋大帥沒想到,他會白發人送黑發人。
瀋培安死了以後,瀋大帥派人整理他的那些產業時纔幡然醒悟,這些年自己給培安的著實太多了,多到讓人眼紅,讓人生妒。
兄弟鬩牆。瀋大帥不能忍。
於是這次,他把雞蛋放在了幾個結實的籃子裡。
瀋七爺不貪錢不**,不吸不賭,**得有些無懈可擊。
不少人在他身上踫了一鼻子灰,轉眼就把目光投向了瀋七爺的後院。
這個時候的瀋七爺已經不怎麼收各方送來的美人了,偶爾遇見特別喜歡的纔會虛假地推辭一番再領到後院裡,等不順心了再想個法子轉手送出去。
來去幾次,謝阮玉和江娉婷儼然成了眾人眼中瀋七爺後院*受寵的女子。謝阮玉對此表示無語,她特別想搖著眾美人的肩膀高呼,隻要你們不想睡他!你們也可以很受寵!!
瀋七爺如今有了權勢,謝阮玉便又多了另一個愛好:恃勢凌人。
府裡的一切都交給江娉婷處理,她每天就帶著丁志和一群鼻孔看人的下人們四處閑逛,花錢如流水的同時也不忘惹點原則內的小麻煩。
瀋七爺不能有破綻,那麼隻有讓她變成破綻。
謝阮玉手上戴著剛從八寶閣裡買來的翡翠玉鐲,不由得感嘆,既要飛揚跋扈仗人勢,又不能過分得罪人,這花錢也是一項技術活。
“聽說你在八寶閣搶了劉督理家小姐看上的鐲子?”院子裡,瀋七爺靠在搖椅上,手中的文玩核桃被他轉得咕嚕作響,翡翠蹲在一側小心地敲著他搭在幾凳上的腿,一側站著江娉婷和新進府的幾個美嬌娘。
謝阮玉心裡不停地翻著白眼,這都第幾次了!這都第幾次了!每次都是她前腳被訓斥得體無完膚,後腳他*多的錢票就送了上來!
“我為著你可是落了不少臉面。”瀋七爺的聲音聽上去頗為無奈,“晚上我約了劉督理,你跟著一塊去,順便給劉小姐賠個不是。”
“是。”謝阮玉嘟著嘴不情願地抬頭,正巧與瀋七爺的眼神撞到一起,然後看到他眼中轉瞬即逝的幸災樂禍。
就著謝阮玉給劉小姐賠禮道歉的由頭,瀋七爺正大光明地請劉督理去了味膳酒樓。謝阮玉裝模作樣地表達了歉意,劉小姐也假惺惺地聲稱無礙,這件事就揭過去了,倒是瀋七爺和劉督理天南地北聊得投機。
劉小姐中途找了個理由跑了,謝阮玉也想跑,可是她不敢。干脆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三蔥焗鮑魚上。
洋蔥、大蔥、小蔥被煎得酥香,厚厚地鋪在小鍋的底部,借著熱氣和香氣焗到鮑魚肉裡,咬一口爽脆鮮甜,蔥香四溢。謝阮玉喫得歡實,鮑魚的鮮美在舌尖流躥。
忽然,一根修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謝阮玉嘴裡還咬著一塊洋蔥,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地看著瀋七爺。
他微微一笑,當著眾人的面用手帕輕拭去了她香腮上的一塊油漬:“慢些喫,臉都弄髒了。”
謝阮玉當場懵住,這又是唱哪一出?敢不敢讓她提前準備下?
劉督理看了眼獃滯的謝阮玉,笑道:“難怪七爺喜歡,果然生得嬌憨可人。”
嬌憨……謝阮玉覺得這個詞配上自己現在這個傻兮兮的模樣,怎麼聽怎麼覺得不是贊美。
“她性子單純。”瀋七爺瞇著眼像隻大尾巴狼,揉了揉謝阮玉的腦袋,“我難免要多疼她些。”
“這還不簡單,七爺早些成婚,收了她做姨太太便是。”
劉督理的話讓謝阮玉一愣。七爺的年紀,也該成婚了。她和江娉婷這些日子占盡了話題,保
寧城裡誰不知瀋七爺身邊有兩位寵到骨子裡的紅顏。倒是*了不少名門想把女兒嫁給他的心思,瀋七爺方纔那一舉動,被有心人看去,免不了又是一陣八卦。
劉小姐作為劉家的獨女,瀋七爺怕她嫁,劉督理怕他娶,將將一場戲,既做給外人看,又打消了劉督理的狐疑,反倒讓人相信這就是一場單純的晚餐。
直到回了瀋府,謝阮玉的眉頭還在皺著,她在想別的事情,比如:瀋七夫人。
謝阮玉的記憶中,似乎沒有這位夫人太多的信息,大家提到瀋培遠身邊的女人,說的也多是江姨太,他的正房夫人仿佛被人遺忘在角落。待後來瀋七爺掌了權,江娉婷和瀋七夫人相繼染病過世,他也就***了情愛,沉迷於戰場烽煙。
一生無子。
客死他鄉。
謝阮玉想不通,瀋七爺這麼一個野心勃勃之人,要抱*美的姑娘,要爭*大的權勢,怎麼會允許自己落得這麼一個孤寡無依的下場。
燈光下,謝阮玉拉了他的衣袖,潔白的指尖在昏黃中泛著柔和的珠光,翡翠是個眼皮子活的,見狀連忙彎腰,帶上門躲了出去。
“七爺。”對上瀋七爺疑惑的眉眼,謝阮玉忍不住開口,“七爺可要成婚?”
四周沉默得掉根針都能聽到,謝阮玉就這麼拉著瀋七爺,帶著滿心的疑惑。
“當然。”瀋七爺覺得無論從哪方面考慮,他都需要一位正房太太,看謝阮玉欲言又止,瀋七爺拉了她坐在身側,正色道,“卿卿可知我娶的是誰?”
不知,謝阮玉搖搖頭。既然沒有印像,想來不是什麼軍政權貴家的女兒。
瀋七爺扭頭看她眉眼低垂地正坐著,手指還扯著他的衣袖,惴惴不安得像隻兔子,他忽然笑出聲,如冰裂後的清泉:“左右不過是個女人,好好地養著便是。”
他眉眼舒展,眼睛裡卻沒有多少笑意,謝阮玉看著他,一顆心蕩啊蕩啊,不知怎麼就想到了上輩子的瀋七爺,在外邊瀋七爺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展現著他的善意,溫和得如玉似水。可後來呢,當他真的成了高高在上的人,當他可以不用再仰人鼻息以後,就陰狠得讓人懼怕。
謝阮玉很不安。
她知道真實的瀋七爺,於是捧著他,順著他,小心翼翼地討好他。
而瀋七爺的陰暗需要一個發洩口,所以明知謝阮玉是個不確定因素,他還是願意把她養在身邊,他壓抑得太久,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釋放真實的情緒。知道一切卻不得不留在他身邊的謝阮玉便成了他暫時的止痛藥。
瀋七爺喜歡舒坦,謝阮玉讓他焦灼的心很舒坦。
謝阮玉想要富貴安穩地活著,瀋七爺是她*大的依仗。
彼此心知肚明。
瀋七爺做人圓滑,為人處世稱得上無懈可擊,**讓瀋大帥不滿的就是他後院的女人,謝阮玉隨著瀋七爺在大帥心裡的砝碼增加,整個人表現得越發肆無忌憚。
陽光穿過翠綠的枝葉,天正晴,瀋府內一片祥和。
江娉婷穿著暗花紗的掐腰長袍,手裡抱著瀋培遠送給她的京巴狗,冷眼看著不遠處的溫香樓。
立春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正巧瞧見謝阮玉和瀋七爺,這會兒謝阮玉正擼著袖子,頭發隨意地盤起來,耳側就佩了一朵珠花,腳上踩著赤色的小皮靴,跑起路來“噠噠”作響,指使著丁志他們把剛買的水銀鏡往溫香樓裡抬。
等身高的水銀鏡在陽光下琉璃燦爛,謝阮玉卻還不太滿意,扯著瀋七爺的手臂抱怨,聲音隨著風飄到了遠處。
“這鏡子也太素淨了,我想讓那師傅在框上鑲一圈寶石,他居然不樂意。”
一圈寶石,這該多少錢啊!立春聽得在心裡咋舌。
“汪!汪汪!”江娉婷懷中的京巴忽然開始狂叫,立春狐疑地看了它一眼,隻見江娉婷正溫柔地安撫著它。
“江姐姐!”謝阮玉他們也聽到了狗叫,順著聲音尋去,正看見江娉婷含著笑與愛犬逗樂,身後的花枝開得正盛,朵朵簇擁下,她美得勾人。
謝阮玉知道江娉婷好看,但是沒想到她會越來越好看。她用餘光瞥了一眼瀋七爺,又忍不住地唏噓,白瞎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七爺,阮玉。”江娉婷招了招手,這纔抱著狗向溫香樓走去,溫香樓是瀋七爺專門拆了老樓給謝阮玉建的,用的都是頂好的石料,黑色的大理石鋪滿了地面,與雪白的牆壁激烈地踫撞著,各種奇工巧玩都被謝阮玉跟不要錢似的往樓裡買。
“雪團子越長越可愛了。”謝阮玉伸手揪揪小京巴的耳朵,軟綿綿的著實可愛。
“你若喜歡,也讓七爺送你一隻。”看謝阮玉喜歡雪團,江娉婷抬起它的爪子搭在謝阮玉的手心,似乎在握手一般,引得謝阮玉又是一陣咯咯笑。
瀋七爺見謝阮玉這會兒玩得開心,也伸手揉了揉雪團的腦袋,笑道:“她可養不好這些有靈性的玩意。”她隻需要會花錢就夠了,有生命的東西不可控因素太多,撓了,咬了,都可能是個問題。
謝阮玉隻好悻悻然收了手,想到前些日子瀋七爺收了塊半米大小的玉石,好像是長豐銀行的錢老板送的,於是鼻孔一抬:“不養也行,但七爺得把書房的那塊玉石頭給我,我讓人雕個假的擱廳裡。”
話音一落,院子裡就靜了下來,立春小心地看了眼江娉婷,隻見她輕撫著雪團不吭聲,翡翠倒是心急得不得了,這麼些時日她也算看明白了,自己的主子就是個小惹禍精,以往在外邊跋扈愛花錢就算了,這會兒竟敢衝七爺要書房的東西,還要的這麼理直氣壯。
瀋七爺看著院中人的各色表情,謝阮玉倒是篤定了他會給,下巴揚得高高的,一副被寵壞的模樣,隻可惜,這麼張揚的表情,在隻有他們兩個人在的時候,立刻就變成了小心的討好。
瀋培遠伸了手,在謝阮玉疑惑的眼神中蜷起指頭,然後飛快地在她額上“嘣”地敲了個栗子。
毫無防備!瀋七爺這一下用了力氣,敲得謝阮玉生疼,連忙退後一步,抱著腦袋淚汪汪地看著他,眼神寫滿了控訴。
你這行為怎麼不按腳本來啊!
之前在房裡說好的當著外人的面要輕撫呢?要頷首微笑呢?大騙子!
江娉婷看著倆人旁若無人的調鬧,臉上的微笑有些掛不住了,嘴角僵扯著,手指卻不自覺地收緊……
“汪!汪!汪!”
雪團喫疼,大聲地吠了幾聲,江娉婷這纔回過神來,小心地拍了拍雪團的腦袋,笑著向著瀋培遠問道:“七爺晚飯要在家裡喫嗎?”
“不了,晚上約了新遊報社的王先生一起喫飯。”然後又看了眼謝阮玉,對身後的丁安道,“待會去書房把那塊玉抬了送過來。”
竟是允了。
晚上瀋七爺又沒有回來,謝阮玉琢磨著他多半有事忙,他不說,她自然也不問,直接上床拉了燈。倒是江娉婷的院子,燈火通明,她穿著睡袍,臉洗得干干淨淨,正坐在床上發獃。
立春隻好硬著頭皮去喚她:“姑娘,該睡了。”
“七爺回來了嗎?”
“沒有。”想了想,立春接著補充道,“隔壁樓的已經睡下了。”
您也快些睡吧,這一句立春沒敢說。
“立春,你覺得七爺喜歡我,還是喜歡那一位。”江娉婷直勾勾地盯著立春的眼睛,看得她直發毛。
“我覺得您二位都是爺極喜歡的。”立春實在說不出來瀋七爺*喜歡誰,但凡謝阮玉有的江娉婷都有,給江娉婷的謝阮玉那邊必然也要差人送去一份,不偏不倚,端著半斤八兩。
“對啊,七爺從來不曾偏心。”可就是因為瀋培遠的不偏心,江娉婷纔愈發難安,她自認比謝阮玉*乖巧貼心,卻偏偏爭不出瀋七爺哪怕多一丁點的喜歡。
江娉婷不明白,謝阮玉究竟哪裡好。
比起丈夫,江娉婷覺得瀋七爺*像謝阮玉的銀行,她拼了命地提著錢票,瀋七爺不知給她收了多少爛攤子,偶爾自己抱怨兩句,瀋七爺也是笑著揭過去,毫不在意的模樣。
就這樣的女人,在瀋七爺眼裡偏偏與她一般地位,不分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