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偏見疾走正見緩行(精)/讀者雜志經典珍藏書繫 | 該商品所屬分類:文學 -> 戲劇 | 【市場價】 | 337-489元 | 【優惠價】 | 211-306元 | 【介質】 | book | 【ISBN】 | 9787513314961 | 【折扣說明】 | 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2000元台幣95折+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3000元台幣92折+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4000元台幣88折+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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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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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9787513314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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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讀者雜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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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數: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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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4-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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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日期:2014-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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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裝:精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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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本:32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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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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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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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160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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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讀者》 《讀者》雜志創刊三十三年之精華結集【1981—2013】 佳作一網打盡 名家荟萃 餘香滿口 溫情 真摯 純正 優雅 中國人的心靈讀本 是紀念,也是再次出發 讀者卷首:清新 睿智 讀者的詩:優美 醇厚 讀者小品:雋永 端莊 讀者散文:典雅 澄澈 讀者故事:奇妙 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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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雜志多年以來始終以弘揚人類優秀文化
為己任,堅持“博采中外、荟萃精華、啟迪思想、開
闊眼界”的辦刊宗旨,在刊物內容及形式方面與時俱
進,追求高品位、高質量,力求精品,並以其形式和
內容的豐富性及多樣性,贏得了各個年齡段和不同階
層讀者的喜愛與擁護。《偏見疾走正見緩行》收錄了
《讀者》創刊三十三年以來小品文中的精粹之作。《
偏見疾走正見緩行》由讀者雜志社編選。
《讀者》雜志經典珍藏書繫之小品集:從古希臘箴言、英式幽默、日式智慧到中式妙文無所不包,眾多領域大師的人生感悟及修行讀之令人感佩不已,生命的價值盡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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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 培根:論美 瓦 亞 蘇霍姆林斯基:愛,首先意味著獻給 愛因斯坦:我的世界觀(節錄) 亞倫 亞達:走向社會 斯蒂芬 茨威格:從羅丹得到的啟示 武者小路實篤:友誼和個性 蘇珊娜 布萊特 喬丹:我決不隨波逐流 馬斯洛:低級牢騷 **牢騷 **牢騷 梁實秋:下棋 龍應臺:難局 餘光中:朋友四型 杏林子:脫口而出 周國平:智慧與人品 赫胥黎:科學和藝術 古龍:妙論男女弗朗西斯·培根:論美 瓦·亞·蘇霍姆林斯基:愛,首先意味著獻給 愛因斯坦:我的世界觀(節錄) 亞倫·亞達:走向社會 斯蒂芬·茨威格:從羅丹得到的啟示 武者小路實篤:友誼和個性 蘇珊娜·布萊特·喬丹:我決不隨波逐流 馬斯洛:低級牢騷·**牢騷·**牢騷 梁實秋:下棋 龍應臺:難局 餘光中:朋友四型 杏林子:脫口而出 周國平:智慧與人品 赫胥黎:科學和藝術 古龍:妙論男女 梁實秋:旁若無人 斯蒂芬·柯維:七大惡 金克木:大小貓洞 艾爾伯特·哈伯特:把信帶給加西亞 李敖:好人壞在哪裡? 王小波·:關於崇高 林語堂:臉與法治 陳之藩:莫須有與想當然 董橋:真難得 李方:在古詩裡旅行 卡爾維諾:經典是什麼? 林賢治:左拉與左拉們 連嶽:病 董橋:門 亦舒:我們活在世上不為求人原諒 潘向黎:清白的記錄 陸文夫:人走與茶涼 史蒂文·蘭茲伯格:玩什麼叫“玩賴”? 薛兆豐:經濟學能幫多大的忙? 蘇童:打人有理和自由一種 劉元舉:風格與耐性 李躍:道德的理想高度 布丁:聽說人家外國 崔衛平:野心的權利 趙南元:理性與人性 馮驥纔:選擇權是誰的? 橡子:沒有比信仰*重要的事 陳全忠:讓規則看守世界 陳肜:過好日子也是一種能力 趙曉:生命無非記憶 毛姆:論見名人 誰誰誰:被迫時尚 戴維·史密斯:經濟學會使你幸福嗎? 張壽卿:歷史題該怎麼考? 劉索拉:夢想與現實 陳丹青:階級與鋼琴 龍應臺:幸福就是…… 李敬澤:中國精神的關鍵時刻 星竹:付不起的是心態 王小波:優越感種種 林達:你很重要 凸凹:表演的光榮(節選) 王周生:有一些感覺正離我們遠去 謝泳:紙幣上的文明 王鼎鈞:中庸 陳丹燕:半爪 潘向黎:好的東西,都是不變的 葛紅兵:高貴的啞巴 周濤:猛獸多是懶漢 柴靜:仁慈的忽視 易中天:貴族與流氓 徐賁:救命的禮物之鏈 馬未都:錢是青春無法駕馭的 史鐵生:花錢的事 許知遠:別人的生活 王鼎鈞:堅守則剛 錢理群:黎明的感覺 衛攖寧:文化的起源 陳祖芬:世界需要天真 梁文道:圓明園的道德故事 薛巍:美好社會 郎咸平:魚香肉絲與現代汽車 保羅·科埃略:人生的四種力量 凌河:麥克納馬拉去了哪裡? 柏楊:老頭的悲哀 李敖:要成為一個有光彩的人 熊培雲:自由在高處 南懷瑾:禪是什麼? 林語堂:為什麼不去過悠閑的生活呢? 李敬澤:老實人和天真漢 王鼎鈞:我們現代人 許鋒:做一隻刺蝟或一條魚 林達:人性的墓碑 陳四益:選擇 老北:左舷是虛構,右舷是事實 吳曉波:財富與幸福 劉瑜:他們的底線在哪裡? 程瑋:堅守的尊嚴 亦舒:人生一句話可以講完 於堅:生活的魅力:一團亂麻 蔣勛:看不見的競爭力 倪匡:別人是別人 杜尚:人生沒有什麼事是重要的 刀爾登:合理生活 林少華:教育,就是留著燈,留著門 史鐵生:神位·官位·心位 蔡瀾:一生何求 尤今:陀螺與風車 木心:魚麗之宴 顧城:一個人應該活得是自己並且干淨 聶紺弩:論發脾氣 馮友蘭:論命運 王鼎鈞:你可能誤解鄉愁 王開嶺:一條狗的事業 林少華:慢美學 張大春:掛在口頭上的廢話 王安憶:型 木心:文學回憶錄(節選) 陳文茜:什麼是愛國? 傅斯年:中國狗和中國人 傑羅姆·K.傑羅姆:想像中的病人 潘采夫:在心裡點一盞小燈 梁文道:奢華與教養 殳俏:一柿情緣 劉瑜:愛情饑渴癥 張煒:安靜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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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貓洞
金克木
名人免不了有故事流傳,真假難辨。
大科學家牛頓有個傳說是:他養了兩隻貓,一隻大,一隻小。他為便利貓的出入,在門上開了兩個洞,一小,一大。他認為大貓不能進小洞,可不知道小貓能進大洞,開一個洞就夠了。這故事是笑學者脫離生活實際,還是笑科學思想方法認死理,不靈活?
牛頓爵士的家世並非貧寒。三百年前,他養貓總有僕人照看吧,何勞他親身看管?這故事靠不住。
不論真假,這故事裡有點道理。開一個貓洞是從人的一方面想,一洞可以兩用。若從貓的一方面想呢?一有緊急情況,兩貓不能同時進出,勢必大的要擠了小的。而且——
大貓:這是我的洞,允許你用,要以我為主。
小貓口頭稱是,心中不服。
若是各有一洞呢?那就不一樣了。
大貓:你看我的洞多麼輝煌。我可以讓你也利用。
小貓:謝謝。我的玲瓏小洞也可以供你用。可是你進得去嗎?
雙方平等了。各有所得,各霸一方。
故事裡的牛頓不可笑。他是從貓一方面考慮的。洞是供貓用的,不是供人用的。對人說,一個洞的效率高。對貓說,兩個洞*方便。牛頓講科學,尊重客觀,不由人的主觀,考慮事情全面。
無**偶,中國也有個關於門洞的名人故事。
話說當年齊國宰相晏嬰名滿天下。據說他曾經當使者到楚國去辦外交。楚國人要給他一個“下馬威”。因為晏子身材矮小,便在國門之旁開了一個小門,請晏大使從小門進。晏子不肯,說,到什麼國進什麼門。到狗國纔鑽狗洞。我來到楚國該進什麼門?進大國的大門,還是進小國的小門?楚國人不肯自認小國,隻好請他進大門。沒開談判先喫了敗仗。
當時隻有三個大國:西是秦,東是齊,南是楚。既是外交訪問,晏大使必非一個人。代表齊國出訪自然有一些隨從組成外交使團,騎馬乘車,前呼後擁,晏子決不能一個人徒步走來。大使個人的高矮顯不出來。而且城牆不是紙糊的,另開一門也不容易。這故事靠不住。
不論真假,這故事裡有沒有什麼道理可談?
楚人:門是供人走的。大人走大門,小人走小門。門以人為準。
晏子:門是**的城門。大國的城大,城門也大。小國的城小,門也小。門以國為準。
這又是從兩個不同坐標出發看人和門的關繫。
事實上,中國歷來實行的是楚國式,不是齊國式。貴賓來到,大開中門迎接。來“告幫”的,“求情”的,普通人,都得從側門出入,先到門房掛號等候。僕役丫環 大小貓洞
金克木
名人免不了有故事流傳,真假難辨。 大科學家牛頓有個傳說是:他養了兩隻貓,一隻
大,一隻小。他為便利貓的出入,在門上開了兩個洞
,一小,一大。他認為大貓不能進小洞,可不知道小
貓能進大洞,開一個洞就夠了。這故事是笑學者脫離
生活實際,還是笑科學思想方法認死理,不靈活?
牛頓爵士的家世並非貧寒。三百年前,他養貓總
有僕人照看吧,何勞他親身看管?這故事靠不住。 不論真假,這故事裡有點道理。開一個貓洞是從
人的一方面想,一洞可以兩用。若從貓的一方面想呢
?一有緊急情況,兩貓不能同時進出,勢必大的要擠
了小的。而且——
大貓:這是我的洞,允許你用,要以我為主。 小貓口頭稱是,心中不服。 若是各有一洞呢?那就不一樣了。 大貓:你看我的洞多麼輝煌。我可以讓你也利用
。 小貓:謝謝。我的玲瓏小洞也可以供你用。可是
你進得去嗎?
雙方平等了。各有所得,各霸一方。 故事裡的牛頓不可笑。他是從貓一方面考慮的。 洞是供貓用的,不是供人用的。對人說,一個洞的效
率高。對貓說,兩個洞*方便。牛頓講科學,尊重客
觀,不由人的主觀,考慮事情全面。 無**偶,中國也有個關於門洞的名人故事。 話說當年齊國宰相晏嬰名滿天下。據說他曾經當
使者到楚國去辦外交。楚國人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因為晏子身材矮小,便在國門之旁開了一個小門,
請晏大使從小門進。晏子不肯,說,到什麼國進什麼
門。到狗國纔鑽狗洞。我來到楚國該進什麼門?進大
國的大門,還是進小國的小門?楚國人不肯自認小國
,隻好請他進大門。沒開談判先喫了敗仗。 當時隻有三個大國:西是秦,東是齊,南是楚。 既是外交訪問,晏大使必非一個人。代表齊國出訪自
然有一些隨從組成外交使團,騎馬乘車,前呼後擁,
晏子決不能一個人徒步走來。大使個人的高矮顯不出
來。而且城牆不是紙糊的,另開一門也不容易。這故
事靠不住。 不論真假,這故事裡有沒有什麼道理可談?
楚人:門是供人走的。大人走大門,小人走小門
。門以人為準。 晏子:門是**的城門。大國的城大,城門也大
。小國的城小,門也小。門以國為準。 這又是從兩個不同坐標出發看人和門的關繫。 事實上,中國歷來實行的是楚國式,不是齊國式
。貴賓來到,大開中門迎接。來“告幫”的,“求情
”的,普通人,都得從側門出入,先到門房掛號等候
。僕役丫環就隻能走後門了。 就隻能走後門了。
*古的大學叫做“泮宮”。祭孔夫子的“文廟”有三個大門並列。進門便是泮水池,上有三座橋,中間的橋直對“大成殿”。隻在本地有人中了狀元時纔能開正中的大門,由狀元走過中間的橋去祭孔。不出狀元,就不能開正門,無人走這“狀元橋”。門的大小一直是和進出的人的名位身份相連的。不出狀元,地方等級就低。
現在的北京大學的大紅門是原先的燕京大學修的,仿照“文廟”的格式。不過“狀元橋”上走的人不限於狀元,中門大開,人人可進了。
人人走橋,未必想到是什麼橋。人人知道故事,未必想到裡面有什麼道理。
1997年**0期
階級與鋼琴
陳丹青
在國中夜訪朋友,樓道伸手不見五指,我盲人般趨探蹈步摸索前行,忽然,樓上,或樓上的樓上,傳來叮咚琴聲。
我就停住,偷聽。瞳仁如貓眼,漸漸辨出昏暗中家家戶戶鍋灶碗櫃煤氣罐自行車等等破舊莊嚴的輪廓。琴聲斷續,如牙牙學語。在北京、上海、南京,我幾度有幸與巴赫或蕭邦的鋼琴幽靈在濃黑樓道中相遇。據說,蕭邦彈奏時,他的好友喜歡聚在他窗下的花叢中偷聽。托爾斯泰寫聶赫留朵夫訪典獄長不遇,獄長女兒在家彈琴,琴聲被門關進關出:即便是書中讀“偷聽”,也仿佛琴聲在耳,極至傳神。奇怪,在紐約林肯中心或卡內基音樂廳正襟危坐聆聽名家演奏,也不如在這陌生樓道的家常陣地中駐足偷聽,魂靈出竅,感動莫名,哪怕偷聽的隻是小童的初習。
在上海陋巷聽到過一回巴赫的帕蒂塔,卻是彈得好極,時在盛夏,帕蒂塔一連串清亮的旋律直如風動水流,巴赫在中國有知音。茂名路康樂村,我的小學的後弄堂,還傳出比我自藏的所有莫扎特奏鳴曲CD*精彩的彈奏,我一聽,暗暗喫驚:是快板樂段,莫扎特的快板總像一個男孩的跳躍奔跑。是掌燈時分,弄內有女人下班的高跟鞋走過,有娘姨開門倒水呼喚小兒,家家傳出油鍋煎炒與碗盞磕踫的合奏,莫扎特在其間狂奔。我躲在窗下一支煙快要抽完,琴聲止息,窗沿傳出婦人的咒罵,夾著仿佛筷子敲在木器上的脆響,接著,一個七八歲男孩嗓音嫩嫩地像是女孩,嬌聲抗辯:你聽我說呀!你聽我說!
**的爹娘們隻要湊得起錢,似乎不顧家道的貴賤——不,現在的都市家庭隻分貧富而無所謂貴賤了——都願給孩子買架鋼琴彈。三十多年前,滬上的窮街陋巷漆黑樓層聽不到巴赫蕭邦莫扎特,除非在盧灣區徐彙區原法租界闊人聚居一帶,花園洋房,隔著籬笆,春日雨後有哪位“資產階級”本人或他們的 *古的大學叫做“泮宮”。祭孔夫子的“文廟”
有三個大門並列。進門便是泮水池,上有三座橋,中
間的橋直對“大成殿”。隻在本地有人中了狀元時纔
能開正中的大門,由狀元走過中間的橋去祭孔。不出
狀元,就不能開正門,無人走這“狀元橋”。門的大
小一直是和進出的人的名位身份相連的。不出狀元,
地方等級就低。 現在的北京大學的大紅門是原先的燕京大學修的
,仿照“文廟”的格式。不過“狀元橋”上走的人不
限於狀元,中門大開,人人可進了。 人人走橋,未必想到是什麼橋。人人知道故事,
未必想到裡面有什麼道理。 1997年**0期
P55-57
子女在彈琴,那是另一個上海,“階級”雖已降伏,人還在,鋼琴還在,那時,“鋼琴”二字即代表出身與階級。口琴、胡琴、手風琴算什麼?“鋼琴”是要“鋼”做的呀!
英文“鋼琴”叫做“Piano”,哪有“鋼”的意思?
“**”起,上海的市井奇談是淮海路東西兩頭弄堂裡挨戶抄家,單是鋼琴,抄沒一千架!那是我在巨鹿路小菜場聽一位弄堂口的赤膊男子親口宣布的,他拍著肋骨對橫在面前排隊買菜的人民群眾朗聲說道:“那麼好!我倒想看看伊拉資產階級從此白相啥?!”翻譯過來,即“這下子看看他們怎麼玩”。
不久,在淮海路國泰電影院對過一家古董店裡,我看見了壯觀的景像:大大小小通體锃亮的鋼琴堆滿店堂,不是那麼擺開平放,是上層的鋼琴腳戳在下層的琴面上,一架摞一架,有三角大鋼琴琴蓋卸開,沿牆豎靠著,有琴囊裡鋼絲鋼條給掀得翻翹支稜的,*有在琴壁琴蓋上被***用油漆用刀畫的標語口號,店鋪職員洗刷收拾,隻見倒是抄沒資產的人家走出個人來,瞧著*像“資產階級”:他(她)們終於給整得隻剩“階級”,沒有資產了。
忽然,藍衣女孩的右手掀開臨近門口一架鋼琴的琴蓋,探進左手,大拇指與小手指尖平行張開,熟練地朝那黑色的鍵盤摁下去。那是她家的,還是別家的鋼琴?嗡——鋼弦震動,後來我纔知道那叫做“和弦”。我獃住,等她彈下去,但她隨即轉過青色的資產階級眼白瞥一眼店堂,飛快合上琴蓋——對了,那年月資產階級的眼神眼色都這麼張皇警惕——她閃身逃逸了。店裡有大人迎出來,趕開閑人:又一輛卡車轟然轉彎滿載鋼琴,停在店門口。
有誰在公共場所目擊自家珍愛的貴重物件給粗暴地扔在那兒嗎?人會不由自主尋過去的,隻為看那麼一眼。我記得藍衣女孩在鋼琴陣地中的眼神,是一種恨意(階級仇恨?),又是孩童辨認出自己的玩具或寵物似的單純的驚異(你在這裡!)。那一大堆鋼琴日後被陸續賣出,易了主了。誰呢?哪個階級?*便宜的價據說是人民幣五十元。
**滬上的鋼琴小天纔,那一個個身家既不像無產階級*不像資產階級,階級真的消滅了,除了鋼琴。前幾年,《東方時空》電視節目曾追蹤拍攝孩子們玩兒命練琴,黑壓壓層層疊疊擠擠挨挨的鋼琴僅留得側身走過的縫隙,像是堆滿機床的大車間,店鋪給堵得一片昏暗,白天開電燈。我在其間走過來,看過去,時年十三歲。
國泰電影院那年關閉了,不是關閉,所有電影院都用來做大型的批鬥會場。臨近的“老大昌”“哈爾濱”西式點心店倒是開著,革命人也得喫點心,可這家古董店鋪為什麼開著,誰來買鋼琴?不久傳出消息:六十年代鋼琴纔女顧聖嬰與她的母親兄弟開煤氣自殺了。“**”後一篇回憶文章的作者說是在她尋死前**親見她從國泰電影院門口的人叢裡走過——此刻,店堂裡有個比我大幾歲的女孩,深藍上衣黑皮鞋,也在鋼琴縫裡走來走去,幾次與我擦身而過。我一看,就知道她出身“資產階級”。憑什麼呢?難描難寫。我隻能說,那時,誰家是山東南下干部,誰家是江浙的民國遺民,誰家世代當工人,誰家的父母是資產階級,上海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看打扮?資產階級的子女那時根本不招搖,不打扮,可穿得再樸素也洗不掉資產階級的階級烙印。**上海可瞧不見這樣的資產階級小姑娘了。“資產”不等於“階級”。現如今,上海小姑娘越穿得“資產階級”越不像資產階級,連**轎車裡鑽進鑽出有資有產的款兒腕兒,也隻見資產,不辨“階級”。那些年,來考音樂學院的紀錄片,多是女孩,考上了笑考不上哭,我聽著都覺得好極了,想起那位藍布上衣黑皮鞋的資產階級女孩,她該早已是一位母親。節目主持人采訪了好幾位替孩子進京趕考租房駐扎的父母親,有西北的農民,有中原城鎮的職工,在京城的破爛旮旯裡住著,架起爐子披頭散發給孩子又做飯又炒菜,孩子呢,腳不及地,高坐在那兒**地彈——如今判斷劃分不同“階級”的,恐怕就是母子之間的那架大鋼琴。記得*後一個鏡頭是琴聲停息,小天纔扭頭衝著媽急。又怎麼啦,媽問,孩子嬌聲吆喝道:
“翻譜呀!”
2005年第4期
別人的生活
許知遠
“像約瑟夫一樣生活”,在經過南京市中心時,我被眼前一塊巨大的廣告牌嚇住了,這是一幢名叫“約瑟夫公寓”的地產項目,除去它是一個英文名字,我不知道約瑟夫是誰又代表什麼。廣告上的畫面提醒我,那是一種歐洲電影裡一樣的生活。在一個飄著小雨的下午,我在唐山踫到了“貝弗利山莊”,廣告牌上,那個珠光寶氣的女士正在喝一杯咖啡。我在北京的家的對面是“哈佛館”,每天上班的路上,我看到接連不斷的“澳洲女人”別墅、“格林小鎮”,或是“東方銀座”??
我在那種昂貴的、色彩鮮艷的廣告牌上,不斷看到十八世紀、十九世紀、二十世紀的西方面孔。他們有的佩戴著假發,有的拄著手杖,有的牽著一匹馬,有的揮動高爾夫球杆。我甚至發現了一個熱氣騰騰的洗浴中心名叫塞納河,心中暗想,海明威此刻是否正泡在其中。似乎中國好多城市都出現了“曼哈頓”。一位成都的朋友告訴我,一幢“格林尼治”公寓樹立在他家的對面,而一個新社區干脆起名叫“摩卡 築”,隻因為摩卡的咖啡香變成了新興中產階級的標志之一。
我還看到過數不清的這樣的形像:標榜著正宗東方特色的太湖珍珠,卻佩戴在一個金發碧眼的姑娘的脖子上;一件***溫州產的西裝,一定要套在一個卷頭發、高鼻梁、藍眼睛的小伙子身上,品牌的名字則是某個英文單詞蹩腳的中文翻譯??北京、上海、廣州的商業中心區,那些穿戴時髦、自認為是精英的男男女女們,相互叫著英文名,以至於我在一家公司工作四年,仍不知道對面那個女孩子的中文名字。這一切就像是錢鍾書的《圍城》中那位Jimmy Zhang的翻版。
在我短暫的新聞生涯裡,我不斷地聽到那些雄心勃勃的記者、編輯說,我們要做“中國的《新聞周刊》”“中國的《紐約時報》”;那些時尚雜志談論的永遠是紐約流行什麼,米蘭流行什麼;在談到一位中國名人時,我們會說,她是“中國的奧普拉”“中國的唐納德 ***”“中國的傑克 韋爾奇”。甚至一些*負盛名的機構,都難逃此運。一位北大學生說自己的學校就像是“中國的哈佛”,清華則變成“中國的麻省理工”??
這是每個中國人都習以為常的景觀。我們的**一方面看起來信心十足,她興建了世界上*大的水壩,修建了一條非凡的鐵路通往西藏,將宇航員送上了太空,向**供應衣服、鞋帽、電視機,令**的石油、鋼材的價格上漲,她的人民成群結隊地到巴黎、紐約大肆購物;另一方面卻似乎永遠缺乏信心,她的坐標繫是別人提供的,她需要別人的贊揚、別人的肯定。在某電視臺播放的一則迎接奧運會的電視廣告上,不斷出現的是美國的、歐洲的、非洲的、大洋洲的面孔,似乎隻有讓他們微笑了,北京纔是值得贊揚的城市。
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們的**就像是一個突然被推入現代世界的遲到者,她步伐慌亂,她把中山裝換成了西裝,用Michael Wang取代了王有纔,早餐喫的是橙汁、火腿而不是豆漿、油條,從胡同、弄堂搬進了“東方曼哈頓”??她總是想模仿別人,卻從不相信自己的生活。
但她自己的生活又是什麼?那些一心要恢復傳統文化、試圖復蘇古老典籍的人顯然是錯了,對於如今的中國人來說,《大學》和《論語》的確並不一定比莎士比亞的名言*親切。文化傳統從來就不是僵死的,它不斷變化,接納新元素。在過去的一個世紀裡,中國一直是一個被動的消費者,她消費外來的技術、思想、觀念、生活方式,甚至這個**的意識形態都來自於十九世紀的德國與二十世紀初的俄國??
但是,一個多世紀的模仿與消費之後,我們必須重新建立某種自信心。這種自信心既不是對那種早已不復存在的傳統的推崇,也不是對於現在自身狀況的自滿,而是確信一個社會在面臨轉型時,這種充斥著痛苦與喜悅的生活本身是具有意義的,在其中掙扎與不屈的真實面孔是富有魅力的。我們住的那幢現代風格的公寓可以仍然叫“關東店1號”,而不必叫“新城**”;我們的新聞記者可以報道中國的真實生活,而不必等美國《**地理》和美國探索頻道告訴我們,中國是這個樣子的??
我們要坦誠地承認,我們在精神世界上匱乏,在心理上慌亂。隻有誠實地面對這種匱乏與慌亂,我們纔可能找到自己的方向。即使我們用了那麼多別人的名詞與概念來武裝自己,或者逃避其中,我們也不可能變成別人。我們穿著那個歐洲小伙子所穿的西裝,住進了“格林尼治”,每天都喝摩卡咖啡,但別忘了,你仍是你自己,仍有著你自己的悲傷、孤獨與喜悅。在這些真實的悲傷、孤獨與喜悅到來時,那些從別人手中借用的標簽顯得多麼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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