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文學_詠而歸

殯儀館一度是我**懼怕的地方，不願提，不願想。那一年父親遺體火化結束，從殯儀館一出來我便去理發、洗澡，還將身上的衣服裡裡外外換成新的。這以前的幾個年頭，我數次到殯儀館為母親、妻子和親戚送葬，父親去世後，家裡就剩下了兒子九零和我，怎麼說也該離這個晦氣的地方遠遠的了。這以後，我一概不去殯儀館送葬，哪怕是極尊重的前輩或者領導的告別儀式，我也要想辦法找種種理由不去。
忌諱與死亡有關的一切是人的常態，可是怕什麼卻總會有什麼找上你。我還是被這個地方黏上了，局裡安排我到下屬的大旺殯儀館去當館長。
事先，我知道自己職務要提升，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崗位。
在局長那裡結束任前談話，我沒有回辦公室，而是漫無目的地圍著辦公樓跑了一圈。我用手機給兒子九零發了一則短信，告訴他我的工作有了很不一般的變動。
九零半天沒有短信回復，我以為他不會有了，回辦公室後他的電話回了過來。他對這件事的反應很大，問我為什麼要去？我解釋了一下，他竟然說了句讓我鼻子發酸的話：“你到那個鬼地方上班不傷心啊？” 我愣了一下，不得不回答他這個問題，我說：“ 傷心！……當然傷心！” 電話那頭九零感受到了我的情緒，換了輕松的口氣安慰我說：“算了，如果沒有辦法，一定得去的話，殯儀館這個單位其實也挺好的。” 我奇怪九零的彎子轉得快，問他怎麼又覺得殯儀館的工作好了？九零回答說，有失便有得，殯儀館可是個油水大、撈得著錢的地方。
我惱了，問兒子此話從何說起，作為一個學生怎麼知道這個行情的？他訕訕地說是從網上看來的，還說整個社會都知道殯葬這個行業有點黑、會撈錢，很對不起死者。
我的心像是被挫了一下，雖說還沒有到殯儀館上任，我還是要撇清自己，要維護即將從事的職業。我說：“你父親不是這種人。去那裡工作是組織安排，不是圖謀錢財。你父親知道家裡死了人是什麼心情……再說，殯葬這個行業你和外面人了解多少？*不像你說的那樣 ……” 九零用鼻子哼一聲，不再說什麼。
接下來我要在下班後去市人民醫院找朱蘊，我不想在電話裡和她說我工作變動的事。到殯儀館工作的事在她那裡我希望不會是一個坎。
朱蘊是別人介紹我認識的。妻子逝世後不到半年的時候，就有人說到我面前來，那時候我還沒有心情，一口回*了這件事。兩年後那個人再對我提起，說那個原先要介紹給我結識的，醫院的、條件好的女醫生還在，還沒有與別人談對像。見我疑惑，那個人說以朱蘊的條件是放不住的，追求她的人很多，是她一直在等，就看上我了。
我覺得好奇，問這朱蘊是個什麼樣的條件。那人說朱蘊的條件好，在人民醫院婦產科當醫生，纔三十出頭；長得漂亮，皮膚白，跟瓷一樣細滑；性格溫存，有像棉花一樣綿軟的脾氣…… 我“噗哧”一聲笑了，這些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我要知道朱蘊為什麼離的婚，我不想找一個作風有問題的女子過下半輩子。好在朱蘊離異的原因是前夫造成的，是他有了外遇。朱蘊不恨那個第三者，恨自己的前夫。她發誓一定要再婚，但堅決不找離婚的男人。
說起朱蘊原來的前夫康超，竟然是我在黨校經濟管理本科班的同學。
康超在離城二十多公裡的一家鄉財政所當所長，與我們同學的三年裡，周末的課每次上完了就急匆匆地騎自行車趕回去，風雨無阻。同學們都敬佩他的事業心，沒想到他是為了在宿舍等他的情人。大家都被他騙了。
這天朱蘊沒有在門診，在婦產科病房裡值晚班。
我進了婦產科的病區後，腳步不由得輕了，病區裡比較平靜，沒有產婦的呻吟，也沒有嬰兒的啼哭。朱蘊說過，婦產科就這樣，一陣忙一陣閑，忙起來特別忙，小孩像是坐車坐船過來，一撥一撥的。
隔著玻璃窗見朱蘊在看一個小護士遞給她的病歷。好一會兒她抬起頭時候纔看見我。她顯得很喫驚，我沒有到她工作的地方來過，不打電話就直接過來*不是我的風格。
她跑出來對我說：“怎麼，突擊檢查來了？” 我忙說：“不是，不是！有事情要告訴你。” 她轉身交待小護士幾句，把我領到值班醫生休息的地方。
“什麼話不能在電話裡說，這麼重要？是不是找借口來看我？還是有事路過這裡？”她一口氣對我來了多個設問。
我說：“有件事就是要當面對你說。” 朱蘊笑了，“我想要的，必須你當面說的話你已經說過了。還要再到這裡來重申呀？” P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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