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文學_莫泊桑短篇小說選集/中國書籍編譯館

馬蒂阨老爹星期四那天，我去瑞米耶日辦事。
出了魯昂城，駛上通往瑞米耶日的大路，馬車便如飛一般奔馳起來。眼前的景色是這世界上*好的，如果用一個詞語來形容的話，那就不僅僅是美麗還應該是壯麗了。
聖瑟韋工業區，煙囪林立，不時向天空中噴吐著白色、灰色、黑色和也說不清是什麼顏色的煙雲，在 *高處與天外飛來的雲相遇，彙聚成碩大的雲朵，有的像玫瑰，有的像薔薇，還有的你想它是什麼就是什麼。那幾座高大的水塔，比古埃及人為法老建造的陵墓——金字塔還要高，與其相比魯昂城的那些哥特式建築，那些教堂和鐘樓，就仿佛是一些用像牙制成的工藝品了。
再往前走，穿過幾片草場和樹林，就看見了波光粼粼的塞納河。河岸上停泊著一些大船。三艘巨型油輪，相繼朝著勒阿弗爾方向緩緩駛去。另一支船隊由一條三桅船和四五條雙桅船組成，由一艘吐冒著黑煙的拖船拽著，向相反的方向——魯昂駛去，雖然是逆流，但也許因為是空船，所以行進的速度反而快得多。
車夫是當地人，對這些東西看也不看一眼。他說：“如果沒有這些東西，這裡纔*好呢！” “那我倒是想聽聽那*好在哪裡！”我立刻說。
“首先是你剛纔看到的那些草場和樹林，在以前，那是要比現在*廣闊、*茂密的：其次是這塞納河，在以前，那是要比現在*清澈、*透亮的再次是我們這裡的人，那是要比城裡的人淳樸多了。中午，我們可以到馬蒂阨老爹那裡喫飯，喝幾杯他自己釀造的蘋果酒，你就可以看到一個真正的諾曼底人是什麼樣子了。你會從他身上聞到一股真正的諾曼底人的味道，那味道會留在你的記憶裡久久不能散去，還有他的小教堂，那真算得上是一個奇觀。”車夫說。
“那你快說說，那是怎麼一個奇觀法兒。”我說。
“好吧，那我就給你說說，先給你墊個底兒，一會兒也好跟他聊。”隨後，他便給我講起來。
馬蒂阨老爹，六十多歲，外號“酒神”，但他的老婆梅莉卻總罵他是“酒鬼”。他當過兵，混到上士便混不上去了，於是回到家鄉做了個小教堂的管理員。他把從部隊裡帶回來的痞氣和諾曼底人的憨氣結合起來變成一種很別致的幽默，讓遇到他的人既談不上有多喜歡卻*不會討厭他，時不時地都願意到他那裡去坐一坐，那輕松愉快的感覺竟是在別的地方找不到的。
那個小教堂的聖母像肚子鼓鼓的，也不知是雕刻者有意為之還是無意為之，也因此來這裡頂禮膜拜的主要是女人，據說是因為那些女人總是這麼想：既然這聖母不用與男人睡覺都可以懷孕，那我們整天和男人睡在一起隻要來拜一拜她，懷孕也就該是理所當然的事了。來這裡頂禮膜拜的還有一些是未婚而孕又不想對父母說出那男人是誰便說自己是不知怎麼竟懷了孕的少女，因為既然聖母可以不交而孕生出個聖子來，她是不是也可以如此呢？聽說馬蒂阨老爹*近為這“大肚兒聖母”寫了一篇祈禱文，而且還自己出錢印了出來，這篇祈禱文* 把他那種**的幽默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程度。他自己並不信神，但是他知道，既然做了這個差事，就必須要強迫自己裝著信一點點兒，否則也太說不過去了。所以他不僅每天都要把那“大肚兒聖母”擦一遍，而且還要跪在那裡把自己的祈禱文念誦一遍。據說那開頭和結尾是這樣的：慈悲的不交而孕的聖母啊，整個諾曼底以至全天下的已婚而孕、未婚先孕、交而後孕、不交而孕女人的保護神啊，請你保佑他們都能生出一個像聖子那樣的兒子吧！請代我問候那可以使你不交而孕的丈夫，讓他把我們和我們的子子孫孫都接引到天堂裡去吧！這篇祈禱文自然遭到了當地宗教界的指責，但馬蒂阨老爹依舊會偷偷地出售給那些女人，據說那些女人還真的通過念誦這篇祈禱文而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順利地生出了自己的孩子，雖然還沒有哪個孩子能把升到了天上去的那個耶穌替換下來。
但光靠聖母，他是養活不了自己和家人的，於是他又打起了聖徒的主意。也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手藝，他竟然可以用木頭制作出聖徒雕像來。一有人來拜聖母，他就把這些聖徒的雕像拿出來出售。久而久之，他還出了名了，來求聖徒雕像的甚至比拜聖母的人都多起來了，甚至還有的人要專門從城裡趕過來求購這些聖徒雕像呢！剛纔說過的，馬蒂阨老爹愛喝酒，不過他喝酒也是蠻有意思的。他總愛用百分制來給自己醉酒的程度打分，而且還有零有整的。他稱自己的肚子裡裝著一臺測量儀，那是一分一毫都不會差的。如果你和他在一起，總能聽見他說這樣的話： “從星期一開始，我每天都不及格，因為老婆總是嘮叨。” “前幾天好了，我總算是得了個六十分，及格了！成仙兒了！”（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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