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貴州人民出版社 ISBN:9787221149497 商品編碼:42272503390 品牌:鳳凰新華(PHOENIX 代碼: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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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賢治其人其文,具有一種理想主義和英雄主義的精神氣質,可謂物質主義的時代的唐吉坷德。與那些逃避現實的閑適寫作者不同的是,他的寫作是介入的,灼熱的,充滿痛感的,而自由精神是貫穿其中的一條主線。 “林賢治自選集”(4卷)是對林賢治半個世紀寫作生涯的全面回顧,是連著作者自身血肉的文字。他以zui切合自身的寫作方式,去接近生活和生命中的真實。
林賢治回顧個人半個世紀以來的寫作生涯,從中仔細擇取自己於不同人生階段創作的散文、隨筆、史論、詩歌等作品,合編為“林賢治自選集”(4卷)。 本書為“林賢治自選集”繫列(4卷)中的第1卷。首篇《壯士行》是林賢治學生時期創作的詩劇,“可以就中照見當年耽於想像的少年人的影子”;《長城辭》《牆》《貝多芬》《沉船》等詩歌寫於“文革”結束後,奏響了個人的,也是時代的激越音符;散文作品的內容則包括幾個方面:一、鄉土題材;二、作者在閱讀西方傳記時,為一些戰鬥者、流亡者、犧牲者所感召而寫下的讀後印像和感受。三、思絮的記錄;此外,本書還收錄了林賢治關於藝術的著作《火與廢墟》(節選)、《讀畫》(三章)等作品。
林賢治,詩人,學者。廣東陽江人。著有詩集《駱駝和星》《夢想或憂傷》;散文隨筆集《平民的信使》《曠代的憂傷》《孤獨的異邦人》《火與廢墟》;評論集《胡風集團案:20世紀中國的政治事件和精神事件》《守夜者札記》《自制的海圖》《五四之魂》《時代與文學的肖像》《一個人的愛與死》《午夜的幽光》《紙上的聲音》;文學史著作《中國新詩五十年》《中國散文五十年》;政治學著作《革命尋思錄》;自選集《娜拉:出走或歸來》《沉思與反抗》;傳記《人間魯迅》《魯迅的最後十年》《漂泊者蕭紅》;訪談錄《呼喊與耳語之間》等。主編叢書叢刊數十種。 林賢治便是揭穿了真相而使人掃興的一個批評家。他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堂吉訶德。 林賢治其人其文,具有一種理想主義和英雄主義的精神氣質,與我們這個犬儒主義大行其道的時代的知識者的精神狀態,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照。 — 林賢治的文字既有盧梭式的憤激與直白,又有培根式的犀利與明澈。 ——摩羅 與那些逃避現實的閑適寫作者不同的是,他的寫作是介入的,灼熱的,充滿痛感的;而自由精神是貫穿其中的一條主線。 林賢治的書寫源於閱讀,他習慣於在閱讀中與那些因思想而受難的偉大靈魂對話。作品始終貫穿對人性尊嚴的召喚,對自由精神的追尋與捍衛,並在對人類精神苦難史的書寫體驗中,完成對當下現實的關照與批判。 —— “在場主義散文獎”授獎辭 (林賢治)一如一位當事者,時刻在以反抗的姿態發出峻切、急迫和呼號的聲音,這種聲音在專業化、物質主義的二十世紀末,聽起來很有點唐吉訶德的味道。 ——《南方人物周刊》
自 序 / 1 壯士行 / 1 長城辭 / 9 牆 / 14 黃 昏 / 16 野 馬 / 18 三 月 / 20 沉 船 / 23 貝多芬 / 25 五 月 / 28 蠶室之一夜 / 35 最後的懷想 / 42 寫在風暴之後 / 51 父 親 / 56 通往母親的路 / 59 哀 歌 / 110 憶仇者 / 115 為一個有雨的鼕夜而作 / 121 故 鄉 / 126 野 笛 / 131 小 屋 / 135 灰 灰 / 141 清 明 / 155 沉痛的告別 / 160 追憶與懷想(節選) / 167 同學們 / 176 夢中的橄欖樹 / 190 悼一禾 / 196 重印《中國文字獄》序,兼懷王業霖先生 / 202 黃河之外還有一個黃河 / 206 為陳實先生作 / 212 追憶李士非先生 / 220 懷念耿庸先生 / 228 詩人的工作 /237 看靈魂 / 243 火,一個殉道者 / 248 可笑的騎士 / 253 囚 鷹 / 257 向晚的玫瑰雲 / 262 曠代的憂傷 / 267 孤獨的旅客 / 272 尋找詩人 / 277 今夜,我拿起兩部詩集 / 283 孤獨的異邦人 / 291 墓地的紅草莓 / 299 最後的迷失 / 307 水與火(二章) / 313 散 步 / 317 讀畫(三章) / 319 火與廢墟(節選) / 326
看靈魂 人與自然比鄰而居,遂得以常常看風景。風景是人類閑居或靜處時,對自然的一種選擇。所以,陶淵明有南山,梭羅有瓦爾登湖,高更有塔希提島。即如火山、海嘯,也須在不相干的遠處,纔能觀賞到蜿蜒流蕩的美麗。列維坦站在崖頭看海,放聲慟哭,其實那已經是病,不是看風景了。 人生多苦辛。看風景是人生短暫的中斷,是不帶驚恐的逃跑。一直逃到蹤影全無時,便是古來的隱者。結廬在人境而無人世的煩憂,或許是令人神往的罷?然而可惜不能。威猛如魏武,當月明星稀之夜,尚有無枝可依的喟嘆;豁達如東坡居士,月下訪友,看庭中積水空明,樹影綽約如藻荇交橫,竟也無端興起時不再來的寂寥。日落黃昏,雨打梨花,都會被風流倜儻的纔子看出血淚來。所謂“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或“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或“一樹梅花一放翁”,都是在看風景時看到了自己。臨到最後,人總要面對自己。 作為人類而崇尚自然是不可思議的。與其看風景,我想,不如就看靈魂。我不能想像,世界上有哪一片大陸會比惠特曼更遼闊。在他那裡,群山聳立,河川奔流,大路箭一樣射向遠方。在他那裡,所有動植物 都 因 為 人 跡 的 出 現 而 充滿生氣,既有急蹄,巨翮,強壯的枝柯,自然也有知更的啼唱,紫羅蘭的芳馥,繁密的草葉在愛撫間變得碧綠和溫柔起來。在哥尼斯堡,那個喜歡散步的智者不是仰望燦爛的星空,就是俯視自己的內心,俯仰之間,摸索著通往人類的哲學道路。康德是一個寧靜的湖。因為浩瀚,致使有翻卷不已的波瀾也全被人們忽略了。靈魂的博大使人敬畏。愛因斯坦飆風似地,在宇宙間往來馳騁,雖或不見形跡,而在日後的聖殿的廢墟中,卻不難發現他的存在。 我熱愛英雄的靈魂甚於太陽,因為他們莊嚴、熱烈而慷慨的照臨而常懷感激。在歷史書裡,我認識斯巴達克斯。如果說第1個神是普羅米修斯,那麼,斯巴達克斯就是第1個人。自從他和他的兄弟握緊扭斷的鎖鏈而躺入血泊,被侮辱被損害的人們由是不再相信眼淚。馬爾克斯曾經描畫過一位“迷宮中的將軍”,那是玻利瓦爾,他勇敢地放棄了從殖民者手中奪取的可以壟斷的權力。由於目標過於遠大,結果無人追隨,在他所作的自我流放的無比孤寂的旅途中,我讀懂了內心的堅強。我喜歡這個外形枯干而靈魂豐滿的人。他是不屈的抵抗者,解放者,而不是征服者。我猜想,英雄的靈魂是由愛和意志所構成。有兩個生活在囚獄中的漢子:康帕內拉和葛蘭西,為了守衛夢中的太陽城,而先後戰勝了無盡的苦刑,子彈和時間。當我知道他們同是意大利人的時候,是何等地驚服於人文思想的偉大呵!聖地佛羅倫薩,產生了又養育了多少 偉美的靈魂! 有這樣一些英雄,人生在戰場和牢獄之外,卻一樣作無休止的抗爭。他們的力量,僅僅留在紙片上,畫布上,留在不可觸及的動蕩的旋律之中——矮小的貝多芬,以他旋風擊電般的音樂,扼住命運的咽喉。米勒畢生以農民的身份抵抗巴黎精致的畫室藝術,決不肯在自己的土地上讓出哪怕是木鞋大小的地方。對於上流社會,他有一種寧靜的藐視。當人們向他嘖嘖描述王子命名儀式的壯觀場面時,他感嘆道:“可憐的小王子!”然而,他筆下出現的農民,一個個是聖徒般的完美。在銅黃色所鋪設的同樣的寧靜安詳底下,分明隱藏著別一種情愫,一種難言的心的悸動…… 深邃的靈魂比峽谷還深。多少人讀陀思妥耶夫斯基,望不見他那黑暗的底部,然而卻又同時感受到從谷底升騰起來的溫暖的霧氣。他真誠。真誠是藝術的靈魂。卡夫卡隻是因為真誠而變得極度虛怯,所有紛纭怪誕的夢,其實是緣於一種單純。他是一棵孤獨的樹。西方有許多這樣孤獨的樹。自我眷注使他們彼此遠離,唯荒原的風,吹來復吹去,逐個地撫慰他們,成為他們共同的艱難的呼吸。 我喜歡憂郁的人,一如喜歡孤獨者。孤獨者隻身應對來自龐大的實體或虛無的挑戰,所 以 是勇敢的。憂郁卻是無奈。“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是情思的無奈,“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是哲思的無奈。李商隱守護燭火,陸遊騎驢遠遊,龔定庵把簫而嗚嗚吹,都是一種無奈。憂郁是感傷的姐妹。哈代、赫塞、契訶夫和蒲寧,一生都在訴說憂郁。哈代在上流社會中隱瞞了鄉下人的身份,但是我知道,虛偽不是他的靈魂所固有的。謊言是環境的產兒。他早已赤身裸體地站在自己的字行裡了。我看得見,他的靈魂不在“麥克門”——瞧他怎樣深情地凝視德伯家的苔絲吧! 陸沉的神州有一個很西化的女子,一生在刀邊奔逐,臨死時竟低吟“秋風秋雨愁煞人”。這是天性的柔弱嗎?新大陸有一個很東方的女子,任流年似水,把青春、詩、無望的愛全關閉在一個連一朵梔子花也沒有的小房間裡——“與自己胸中悲哀的騎兵搏鬥”——可是一種堅強?或許,堅強是人所應生成的,而柔弱是有待改變的,但誰又能說無期的忍受不是堅強呢?…… 美麗的是靈魂,不是風景。 “任何桌子對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都可以是一片風景,跟整個安第斯山脈一樣……”談到繪畫時,杜步飛這麼說過。桌子展現的風景,究其實,乃是靈魂的輝光。 我愛看靈魂。在風景那裡,我純然是一個陌生客,始終無法變做其中的一株樹,一隻鳥,跟隨它們一起搖曳鳴唱;而一旦與靈魂相通,便當即為它所纏裹,無從回避那人性的無言的呼喊與傾訴。風景使人在靜止和優雅中癱瘓,隱遁和沉迷,唯靈魂使人奮起,逼近,正直地站立著。多年以來,我默默注視東方的一具大靈魂,吶喊著且彷徨著的大靈魂,以致幾乎忘卻外面的世界和自身的存有——那是何等奇異的靈魂呵!靈魂的感通給人溫熱,給人濡潤,使人在孤獨和荒涼中無畏地茁長。大約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卡萊爾纔講說他的英雄,羅蘭纔寫他的《巨人傳》的罷?然而,大群的被稱為“卑賤者”的靈魂,草野間的靈魂,痛苦而喑啞的靈魂,卻以一代又一代頑強地保持著的高貴、完好的內質,叫我感動得流淚!…… 乞乞科夫及其同行收買的是死魂靈,不是靈魂。 虛偽的人沒有靈魂。 1990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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