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賴恩死後,”伊維薩·喬說,“你也能想像到,情況是如何急轉直下。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個星期裡,我們一直在照料他,看著他的病情惡化,看著他……我也說不清,應該說是漸漸縮小吧。就好像生命從他身體裡漏出去了一樣。”喬擦擦眼睛,拿起珍妮買給他的那瓶拉格啤酒喝了一大口。他們坐在遠離眾人的一張桌子旁,相鄰的兩個位子上一邊是一對僵尸正不合時宜地爭論著出門前本該由誰來洗碗,另一邊則是一個大塊頭男人,珍妮猜測他扮的應該是《權力的遊戲》中的某個角色。
“在他走後……我和雪莉漸漸疏遠了。我們家布賴恩,原本就是他將我們凝聚在一起的。沒有了他……雪莉想要再試試,再要個孩子,可我做不到。從某種角度來說,那就像是一種背叛。我無法想像再看著一個小家伙漸漸長大,長過七歲,經歷著布賴恩本該經歷的一切。”他搖搖頭,“我開始細數他所錯過的時光,嘴上念叨著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會做些什麼,在學校會學些什麼。他會跟我一起去踢足球,去看電影,一起辦生日派對。我會說:‘他今天十歲了。’‘我敢打賭他肯定會想要一架模型飛機,或是一隻玩具船。’我想那對雪莉來說等於最後一根稻草。她說我還活在過去,可她想要朝前看。於是我們分開了。”
喬看著成群的舞者停了一會兒,又接著說:“可她錯了。我並不是活在過去,我是活在當下,跟布賴恩一起。隻是他已經不在了。接著到了他應該十幾歲的那幾年了……啊,我真是懷念那房子裡滿是年輕人的時候。”他看著珍妮,“我自己從來沒太經歷過你們眼中的青少年時期。我從十五歲就開始工作,我跟雪莉也是很早就結婚了。感覺我像是剛走出校門就直接開始扮演大人了。”
“就是因為這個……”珍妮說,“你纔會泡在夜總會裡,還被叫作伊維薩什麼的嗎?”
他點點頭遺憾地笑了笑。“我想我是在過自己從未有過的青春吧。派對,狂歡,熬夜,從日落到天明。我知道年輕人都笑話我,覺得我是城裡最老的趕時髦的人。可說真的,沒人在乎。沒人在乎你有多老。
所有人都快樂地沉浸在愛裡。”他盯著自己的腳,“即便隻是藥物的作用。
至少藥物還起到了作用。從某種程度上說,那感覺就好像我既是在過自己錯過的人生,又是在替布賴恩過他的人生。當東方的天空漸漸泛白,我獨自在某個海灘繞著篝火跳起舞……感覺好像他就在我身邊。”喬抬頭看著她,“聽起來是不是很蠢?”
珍妮搖搖頭,喬說:“其實就算到現在我也還是想那樣過,即便是到了這個年紀,但是因為……”他聳聳肩,“服了太多的藥物,熬了太多的夜,影響到了我的大腦。我在精神病院待了一些日子,到我出來的時候,我突然就老了,而且成了孤家寡人。接著我看到了日落長廊的廣告。那時候,布賴恩已經離開我的心了。不過有的時候,就像今晚一樣,他還會回來。”
珍妮伸出手越過桌面握住喬的手,因為她不知該說些什麼。這樣的溝通感覺很好,而他似乎也從她身上獲得了力量。突然,他笑了:“我們還是回去找其他人吧,可不能讓他們說閑話啊!”當珍妮奮力穿過人群時,喬抓住了她的手臂,“珍妮,謝謝你,謝謝你的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