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讀章節本店招牌菜
"就是這兒了,這就是斯比羅餐館。"拉夫勒說著。科斯坦抬起頭,看見一棟褐色的正方形建築,與其他坐落在這條肮髒昏暗、人跡罕至的街道上的建築沒什麼兩樣。他們的腳邊是加裝了防護欄的地下室窗戶,厚厚的窗簾中透出一絲微弱的光。
"天哪,"科斯坦看著這棟建築,說道,"這地方看上去就像個破防空洞,是不是?"
"希望你能理解。"拉夫勒生硬地說,"斯比羅餐館可不是靠花哨門面招攬食客的。這家餐館在蕭條動蕩的年代也能保持現在的樣子,很可能是這座城市中僅存的還在使用煤氣燈的店了。在這裡,你可以感受到古董家具的氣息,使用精美的古董餐具。而且,如果你坐在最裡面的位子,說不定還能看到半個世紀前就結在牆角的蜘蛛網!"
"聽起來一點兒也不讓人放心。"科斯坦說,"而且聽上去好像不太衛生。"
"一旦你走進這家餐館,"拉夫勒繼續說道,"就會發現自己和門外那個瘋狂的世界完全隔絕了,你不再被這一年、這一天、這一刻所束縛,而是會感受到靈魂的放松。這種精神層面的升華,奢侈的身外之物是帶不來的,隻能由我們這個時代所缺乏的、高貴的內在氣質帶來。"
科斯坦不自然地笑了起來,說:"這地方被你說得不像餐館,倒像一座大教堂。"
借著頭頂街燈微弱的光,拉夫勒望著同伴的臉。"或許,"他忽然說,"我不該帶你來這裡。"
這話讓科斯坦聽著很不舒服。雖然科斯坦擁有嚇人的頭銜和高額的薪水,但面對眼前這個驕傲的矮個子男人,自己也隻是給他打工的一名員工而已。盡管如此,他還是沒能完全掩飾自己的情緒。"如果你真是這麼想的話,"科斯坦冷冷地說,"我也可以改變今晚的計劃,沒關繫。"
拉夫勒圓圓的胖臉上閃過一絲驚詫,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樣大,緊緊地盯著科斯坦。"不,不,"最終他說道,"絕對不行。你和我一起來斯比羅餐館喫飯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緊緊抓住科斯坦的手臂,拉著他走向通往餐館的地下室大鐵門。"在我的公司裡,你是唯一懂得欣賞美食的人。對我而言,光是知道有斯比羅這麼好的餐館,卻找不到共享美食的朋友,就像房間裡鎖著一件獨一無二的藝術品,卻無人與我共賞一樣。"
這席話安撫了科斯坦的情緒。"據我所知,世上有許多人偏偏喜歡獨享。"
"我不是那種人!"拉夫勒斷然道,"帶人共享斯比羅餐館這個念頭在我心裡盤旋了太久,我已經無法再忍耐了。"他伸手在門邊摸索了一會兒,接著從關著的大門另一側傳來微弱卻刺耳的舊式手搖鈴的聲音。門被人從裡面吱吱呀呀地打開,科斯坦眼前出現一張黑臉,唯一能看清的隻有一排白牙。
"嗯?"那張黑臉問。
"拉夫勒先生和一位客人。"
"嗯。"那張黑臉發出相同的聲音,不過這次明顯是招呼客人的語氣,然後把身子向旁邊挪了挪。科斯坦跟在拉夫勒身後走下一級臺階。門在他們倆身後關上。科斯坦眨了眨眼,適應了一小會兒,纔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小小的門廳裡,剛纔一直盯著的人影隻不過是鏡子中的自己。這扇穿衣鏡十分巨大,從地板直抵天花板。"制造氛圍嗎?"他自言自語,同時暗暗發笑,跟著領位員走到座位上。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一張小雙人桌邊,科斯坦好奇地打量這家餐館的裝潢。空間不算大,唯一的照明設備是六盞忽明忽暗的煤氣燈。朦矓的燈光灑在牆壁上,投射出詭異的暗影,讓人分不清遠近。
餐館裡頂多擺放了八到十張桌子,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客人的隱私。今天是滿座,僅有的幾名侍者熟練而安靜地穿梭於食客之間。餐館裡不時傳來餐具輕微的踫撞聲和食客低低的說話聲。科斯坦贊賞地點了點頭。
拉夫勒滿足地呼出一口氣。"我就知道,你在這兒也能像我一樣興奮。"他說,"你發現了嗎?這家餐館裡沒有一位女士。"
科斯坦好奇地揚起了眉毛。
拉夫勒拉繼續說:"斯比羅不歡迎女人到他的店裡來。而且,我跟你說,他真能說到做到。前幾天我還親眼看到一位女士慘遭歧視。她坐下來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侍者都沒過來招待她。"
"她沒有抗議嗎?"
"有啊,"拉夫勒邊笑邊回憶道,"但她的抗議隻能招來其他食客的不滿,而且讓她的同伴臉上無光。"
"斯比羅先生當時是怎麼應對的?"
"他沒露面。他當時要麼是躲在暗處看笑話,要麼就根本沒在店裡,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無論如何,他都是絕對的贏家。那個女人肯定不會再來了,而帶她來的那個男人,也就是整起事件的罪魁禍首,目睹了這一切之後也不會再露面了。"
"這也是對在場所有客人的警告。"科斯坦笑著說。
侍者來了。他有著深巧克力色的皮膚,如模特般漂亮的高鼻梁和弧度優美的嘴唇,濃眉下是一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銀白色的濃密頭發像絲綢一樣蓋在頭頂。這些特征無一不表明了他來自東印度群島,科斯坦判斷道。這位侍者擺好硬挺的亞麻餐巾,從一個雕花玻璃大水罐裡倒了兩杯水,端到兩位客人面前。
拉夫勒迫不及待地問:"今晚供應本店招牌菜嗎?"
侍者滿含歉意地一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很抱歉,今晚沒有招牌菜。"
拉夫勒的臉上寫滿了失望。"我白等了那麼久。我已經等了足足一個月,今晚還想讓我的朋友也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