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季
張靜
忽而七月了,空氣中流動著草氣花香,耳畔充盈若燕啼鶯嗚,一草一木都在努力向上生長若、青翠若、濃郁若,詮釋若生命的蓬勃與激情。
又到畢業季了,午後的校園不再寧靜。即將畢業的13級莘莘學子像一隻隻燕子,散落在篤行路、體育館或濱湖邊的草坪上,你一堆我一誰,相擁在一起拍照留念,那些繽紛在綠草地和樹蔭下五顏六色的花傘裡,掩若一張張率真和清純的臉頰,也藏著同窗幾載永遠抹不去的友情和歡愛。
我走近他們,隻想記錄和還原他們的苦樂年華。
一
輕輕敲開326,八人間,比較擁擠,好在有陽臺和衛生間,還算方便,而且,它朝陽,光線一直很好。此時,十月的暖陽,從外面照射進來,還有一縷風,從空蕩蕩的院子吹進來,很涼爽。
走進宿舍裡,清一色的藍格子床單和被套在床鋪上整齊劃一,地面白淨的瓷磚顯然被清掃過,也拖過了,還算干淨。隻是,床頭的衣服、床下的鞋子、牆角的桌子,以及洗漱間的臺面上有些凌亂。黃的、紅的、藍的、花的,衣服、鞋子和洗臉毛巾等,像五彩旗,散發著屬於青春獨有的飛揚氣息。
因為是例行檢查日,學生早巳提前把衛生打掃好了,隻留下社長或值日生來應對繫裡的檢查。326的社長,叫秦陽,來自安康秦巴山裡的男孩,這個靦腆的男孩,我曾給他上過課,他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努力上進,不苟言笑,盡職盡責。我清晰記得,他有一手漂亮的仿宋字,還有那線條勻稱、投影準確、
表達完美的零件圖,讓我覺得自己的精心備課沒有被辜負。當然,我還記得他有好幾次,因為作業收繳不齊,懊惱和著恩的模樣。
秦陽見我進來,急忙從床上起來,臉一紅,先笑了。緊接著,把床鋪用手拍打了幾下,示意我坐下。
我環視了一周,發現他們的宿舍牆壁上,新添了幾幅字和畫,宇是隸書,“寧靜致遠‘,還算規整,倒是那些畫,實在不敢恭維。其中西牆上用粉筆畫了一朵}毀灩奪目的向日葵,飽滿,碩大,粗糲。東牆上,則是用水彩筆塗滿了一層層藍色的波浪線,像湧動的潮水漫過,至於個人的床頭牆上,一張青春美女的黑白速寫,大大的眼睛,黑亮的長發,血紅的嘴唇,很誇張。
秦陽有些小心翼翼地說:“老師,他們畫的,我又擋不住。”
“畫吧,隻圖自個兒個性,等畢業辦手續的時候,後勤集團公寓管理中心娶來檢查的,弄不好,要從財產押金裡罰款的。“
“罰兢罰吧,人家有的是錢,纔不在乎呢。‘我一時無語。問及他,八周課結束後,擒完畢業設計,頂崗實習打算去哪兒。他一時有些沉默,完了說,不想那麼早工作,好多想學的東西還沒學到呢!
緊接著,從秦陽嘴裡知道,他的家在巴山深處,一眼望不到的山,山的那邊,是湖北。父母在山上侍弄三四畝的茶園,茶的品質很好,毛尖、仙毫呀什麼的,都能賣。他們還種藥材,地黃、柴胡、天麻、絞股藍等,一茬完了又一茬,地裡總不空著,家裡經濟收入還算可以,父母說,隻要他好好上學,供養他上學沒一點兒問題。
“老師,我還有一個姐姐呢,在家裡養蠶,種蘑菇、木耳,空閑了,學刺繡。”
說起姐姐,秦陽的話總是很多。意思是他姐姐原本學習挺好的,就是鎮上的學校太遠了,有的女孩子在路上總被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欺負,父母又不能每天接送,而且,他們那裡山大溝深,女孩子多數念完初中就不再念了。起初,她姐姐也喜歡念書,可同齡的女孩子都不念了,沒伴兒,一個人很孤獨,索性也不去了。
“老師,我不想去廠裡當工人,我想讀大學,您不知道,要不是因為英語成績差,我肯定也能進一本線呢。那會兒,我們山裡教學資源少,英語老師更稀缺,讀高中的時候,英語一直不及格,怎麼努力,高考時還是喫了很大的虧,影響了總分,我又不想上三本,就奔咱這來了。您說,專升本,好考嗎?”
我告訴他:“隻要你有決心,好好努力,你的實力,應該沒問題。”
他朝我擠了擠眼睛:“好的,沒問題,我一定努力,老師,到報名時別忘記告訴我一聲。”
“嗯,好的,一定的。”
從 326 出來時,我特意瞅了瞅這個不到十平方米的空間,一抹清新的亮藍,像極了這個孩子沉穩而內斂的性格。
二
快周末了,校園的篤行路總是很熱鬧。
我從行政樓辦完事出來,大老遠,看見雙胞胎兄弟張平和張安手裡拿著宣傳海報,面帶微笑,朝公共教育中心走去。
他們的微笑很干淨,澄澈如水,同時又帶著一份自信和灑脫。
毋庸置疑,這倆兄弟,任何時候,走在校園裡,都是一道非常靚麗的風景。其中,張平在我們繫,張安在電子繫。
張安我不太了解,倒是那張平卻是我們繫這一屆學生裡面最懂事、最有出息的男孩。三年來,他積極上進,刻苦努力,是繫裡唯一連續兩年拿到國家獎學金的學生,而且,這孩子做事穩重干練,為人熱忱大方,懂禮貌,體貼人,老師們都很喜歡他,在校園裡,有很好的人緣。
最主要的是,這倆孩子身上有一股自立自強、寬厚仁愛的秉性,而且,他們特別能喫苦。我一直想,是不是陝北的黃土高坡,可以孕育出一個人的豁達和智慧來,不得而知。
我隻知道,他們的每一天都是忙忙碌碌,緊緊張張,除了努力完成學業之外,還充分利用課餘時間自主創業。
起先,隻是替別人送水、收發快遞,樓上樓下、院內院外,像一隻勤勞的蜜蜂,不,說得更形像一些,應該像一隻陀螺,不停歇地轉啊轉的。其中有一回,張平將一桶水送到我的辦公室時,滿頭大汗,我讓他坐下歇歇,順便聊了一陣。從他嘴裡得知,每送一桶水,他可以錢錢,並不是很好掙。比如說,有時候,明明是 C 區女生公寓六樓的某個宿舍打電話要水,當他扛著水桶,爬上六樓,敲開人家宿舍的門時,卻被幾個嘻嘻哈哈的女生告知,我們沒有要水呀,你是不是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