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閑話一陣，便各去做事。身處朱牆雕欄後的小皇子，輕輕打開了窗。
深夜，他從睡夢中驚醒，摸索著爬起來掀開床幔，無言望著窗下佇立的黑影，它幾乎和深邃幽暗的夜融為一體，月光照映其後，恍如鬼魅反靈，那影子孤單地站著，止不住地啜泣。五哥兒走過去，輕輕摟住他，安慰道：“別哭，別哭。”
可他卻更加放肆，及至嚎啕，聞聲而來的奴婢們持燈啟門，看到屋裡的景像，盡數愣在了門口。五哥兒騰出一隻手，示意諸人退下。少頃，滿室再度充滿黑暗，可以包容萬事萬物的黑暗，在這四方空間裡，把他的悲傷、不甘、憤怒，溫柔地消融。
“弟弟，我受不了了……不想當皇帝了。”
五哥兒遲疑片刻，說道：“那就不當了。”
天啟皇帝抬起頭，一泓月色映在眼中，似銀河流轉，對方的回答出其不意，他經歷一番艱苦的掙扎，反而搖頭道：“那怎麼行。”
五哥兒輕笑：“既然知道，怎麼還說這麼孩子氣的話，哥哥，世上我們不想的事太多了。”他咬著嘴唇，亦被他感染了悲傷，“不想沒有母親，沒有父親。”
天啟皇帝眨了眨眼睛，身子逐漸軟下來，筋疲力盡地靠在他身上，雙手攥著他的衣襟，痛哭失聲：“不想，不想五更天就要起床……不想每天讀奏疏……不想再聽老官們吵架。”
五哥兒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道：“不想哥哥這麼辛苦。”他頓了頓，又低嘆道，“可做陛下，卻要想江山，想社稷。”
天啟皇帝抽噎著，聲音悶悶地回道：“下輩子讓我做個鄉野莽夫，也不要享這錦衣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