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謙遜地生存,還是傲慢地死去
2014 年春天,我把汽車停在臨近斯坦福大學高爾夫球場的一家小咖啡館前。當我從車裡出來時,一位女士正將她的特斯拉電動汽車停進我旁邊的車位。她下了汽車,把自己的高爾夫球車拿了出來,然後徑直走向球場。這時,那輛球車就跟在她身後,請注意,是車“自己”跟著她前進。我有點兒喫驚,但當我瘋狂地在谷歌上搜索“機器人高爾夫球車”時,卻發現這種“小家伙”並沒有什麼新奇之處。這款名叫CaddyTrek 的機器人高爾夫球車的零售價是1 79,而它不過是出現在硅谷高爾夫球場裡眾多奢侈物件中的其中一個而已。
機器人在我們的生活中無處不在。便宜的傳感器、強大的電腦和人工智能軟件能確保這些機器人變得更加自主。它們將幫助我們,也將取代我們。它們會像改變戰爭方式一樣,改變醫療保健和老年人護理的現狀。無論是在文學作品還是在影視作品中,我們早已對機器人司空見慣了。但是,我們遠沒有為這一孕育之中的新世界做好準備。
撰寫本書的想法要追溯到1999 —2001 年,當時我正在進行一繫列采訪,後,這些采訪彙成了《睡鼠說:20 世紀60 年代的反文化如何影響個人計算機產業》(What the Dormouse Said: How the sixties Counterculture Shaped the Personal Computer Industry)一書。我初的研究是“反自傳”(anti-autobiography)的一個例子。20 世紀五六十年代,我在帕洛阿爾托(Palo Alto)附近長大,這裡後來變成了硅谷的核心地帶,但當一繫列計算機和通信技術組合起來,形成個人計算和現代互聯網的基礎時,我卻搬走了。不過,我回來得很及時,見證了“將會席卷整個世界的計算時代的興起”,它所到之處,一切都被改變了。幾年以後,在進行睡鼠項目研究的時候,我發現了與早期的互動計算機繫統設計者們的工作完全不同的內容。在信息時代剛剛揭開序幕的幾年裡,兩位研究人員開始獨立開發未來的計算形式,他們建立的實驗室離斯坦福大學校園不算很遠。
人工智能裡程碑
1964 年, 曾提出“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概念的數學家、計算機科學家約翰·麥卡錫(John McCarthy)開始著手研發一繫列技術,試圖模擬人類能力,他原以為這個項目在10 年內就可以完成。與此同時,在校園的另一邊,一心打算“用自己的技術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夢想家道格拉斯·恩格爾巴特(Douglas Engelbart)堅信,計算機可以被用來加強或擴展人類的能力,而非模仿或取代這些能力。他開始構建繫統,使小組內的知識分子們可以快速地提高智力,協同工作。一位研究人員開始用智能機器取代人類,而另一位則開始擴展人類的能力。當然,他們的研究既存在聯繫,又互相排斥。這裡存在的悖論是,同樣的技術既
有可能延伸人類智力,也有可能取代人類。
在本書中,我探索了科學家、工程師和黑客們研究的“如何深化人與計算機間的聯繫”這一問題。在一些案例中我發現,設計師們堅持認為人工智能和“智能增強”(intelligence augmentation,IA)之間存在互相矛盾的關繫。通常,這後會被歸結為簡單的經濟學問題。現在,對這種性能遠超50 年前早期工業機器人的新機器人的需求正在不斷上升,甚至在一些早已高度自動化的行業,比如農業中,一大批新型“農業機器人”正在駕駛拖拉機或收割機作業,從空中監管並提高農業生產率。
關於前面提到的悖論,研究人員還有許多深入的思考。以埃裡克·霍維茨(Eric Horvitz)為例,他是微軟人工智能項目的研究人員、醫學博士,也是美國人工智能協會(AAAI)的前主席,幾十年來一直致力於研究如何拓展人類的能力。他設計出了一些精密的機器人,它們可以充當辦公室秘書,完成諸如追蹤日程安排、招待訪客的任務,並可以管理終端和排除干擾。他制造的機器人在增強人類的同時也在取代人類。
另外,生於德國的塞巴斯蒂安·特龍(Sebastian Thrun)是一位人工智能研究人員和機器人專家(同時也是在線教育公司Udacity的聯合創始人),他們都在打造一個將充滿自動化機器的世界。作為谷歌自動駕駛汽車項目的創始人,特龍主導了無人駕駛汽車的設計,這項設計可能會在未來的某天取代數百萬人類駕駛員——也許隻有那些被拯救的生命和被避免的傷害纔能證明這個項目的價值。
本書的主題是辯證地看待這些設計者的工作。他們制造出的繫統既可以讓人類變得更強大,也有可能取代人類。安迪·魯賓(Andy Rubin)和湯姆·格魯伯(Tom Gruber)的理論就體現出了清晰的對比。魯賓是谷歌機器人帝國初的架構師,格魯伯則是蘋果Siri智能助手的主要設計師,他們都是硅谷優秀、耀眼的明星,他們的工作都建立在前人成果的基礎之上:魯賓模仿了約翰·麥卡錫,格魯伯則追隨了道格拉斯·恩格爾巴特——或取代人類,或讓人類變得更強大。
今天,機器人學和人工智能軟件都在不斷喚起人們對個人計算時代早期的回憶。正如業餘愛好者們締造了個人計算機產業,人工智能設計師和機器人學家對技術進步、新產品和它們身後的科技公司都抱有極大的熱情。與此同時,多數軟件設計師和機器人工程師在被問到自己的發明會帶來什麼潛在影響時都會感到不快,隻能頻繁地以幽默來轉移話題,化解尷尬,但是,問題仍然是必要的。機器人發展中可沒有“盲眼鐘表匠”(blind watchmaker)。無論是增強還是自動化,都是由一個個人類設計師作出的設計決定。
盡管結果本身很是微妙,不容易分出黑白兩面,但將一組人當作英雄、另一組人當成反派角色還是很輕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