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豐小記
如果你打開地圖,也許得費點勁纔找到標著“民豐”的這個小圈圈。從烏魯木齊到民豐,要穿天山、繞沙漠,沿昆侖走上五千裡路,坐班車淨走十一天。而從烏魯木齊到北京,還有八千裡路的“雲”和“月”。也許你還會注意到,民豐這個小圈,正位於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緊邊緣,甚至有些地圖干脆把這個小圈圈畫在標示沙漠的密麻麻的黑點子裡。
就是這麼個小而無名的地方。民豐全縣隻有一萬三千多人,三個公社,而三個公社又被茫茫的沙丘分割,距離以百公裡計。
我有幸在民豐稍事停留。現在,離開她已經近一個月了。然而,總是想念她。有關她的諸種印像,縈回在我的腦裡、心裡、夢裡。一想起這個遙遠的小縣,便感到說不出的溫暖,而且有那麼一種力量,向人衝激、使人振奮,促人深思。
……汽車以每小時六十公裡的高速行進,狂風挾著沙塵昏黃蔽日,嗚嗚怪叫,車輪卷起石塊,敲得車底的鋼板砰砰地響。嘎的一聲,車停了,原來是山洪衝斷了公路。人們脫鞋挽褲,下水找路。車子終於怒吼著震蕩著越水而過,水花順著窗玻璃流淌。剛走不遠,卻又踫到倨傲地蹲在那裡的、被一陣風送來的流沙堆。就在這貌似險惡的途中,時而看見一個個維族的養路工人,他們戴著鮮麗的小花帽,牽著高高昂首的駱駝,拉著刮板驅沙平路。他們臉上的自然而憨厚的笑容,使人們剛剛在無意中皺起的眉頭頓時舒展了。
車到縣城(其實,此縣既無鎮更無城,這裡隻是尼雅公社的一個巴札,縣級機關設在這裡),一下車,頭一個感覺是:“怎麼?這裡是民豐嗎?”寬寬的又直又平的街道,兩行新植的白楊。為了防止牲畜傷害,樹干上一色包扎著蘆葦,樹葉在和風中愉快地喧嘩。樹後面是嶄新齊整的房屋,“民豐縣新華書店”“民豐縣百貨門市部”“民豐縣電影院”“民豐縣漢族食堂”“民豐縣民族食堂”,每一塊白漆招牌上都用維漢兩種文字分明地寫著“民豐縣”。民豐人更是熱情而多禮,銀須及胸的老漢捋著胡須向我們俯身致意,少先隊員停住腳步高高地舉起右手來。騎著自行車的小伙子見到客人,立時下了車,推著走過去,以示禮貌。連穿著彩色連衣裙燈籠褲,披著大白紗巾,騎著毛驢的婦女,也持韁鼓掌表示歡迎,還有騎著馬的、唱著歌的、賣酸奶子的、在腳手架上運土坯的……人人都那麼健康、開朗,把那麼多親切友愛的目光投向我們。
這兒就是民豐麼?夜晚,當我閉了電燈,躺在縣委的宿舍裡的時候,又一次問自己:戈壁的荒涼哪裡去了?風沙的暴虐哪裡去了?落後、偏僻、閉塞都哪裡去了?
第二天,我們去參觀幸福渠。車子穿過尼雅公社和魯卡雅公社。遍地是綠得發黑的小麥,安詳豐滿的桑樹(民豐田裡的桑樹,是我在南疆看到的多的)和清澈可人的毛渠。縣委同志說,民豐雖小,生產卻多樣化,去年收獲了八百來萬斤糧食,今年又把牲畜發展到十七萬多頭。人們還造林,養蠶,捕魚。民豐擁有兩萬畝地的梧桐林,今春又植樹兩萬株,育苗五十 畝。民豐的魚湖,也是馳名的,產魚大而無鱗,我們已在昨晚領略了它的美味。
說著說著,車子已經離開了美麗的綠洲,開進了緩緩起伏,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幸福渠就修在杳無人跡的戈壁灘裡。
幸福渠離縣十五公裡。底寬達六米,長達十餘公裡的干砌卵石渠道,活像一條蒼勁的巨龍,穩穩地臥在戈壁灘上。它將把調皮的尼雅河的流水馴服,讓它乖乖地為社會主義服務。民豐和南疆各地一樣,終年基本上沒有雪雨,她的存在,全倚仗尼雅河。尼雅河又和新疆的許多河流一樣,根本沒有什麼河道。每年,昆侖山的雪水融化下來,便隨心所欲、隨勢所之地四下流竄,形成許多大小河流,尼雅河便是其中之一。尼雅河是不爭氣的一條河,一年隻有五個月有水,水量忽小忽大,小了不夠用,大了把渠道衝個稀糟巴爛。以往,區區民豐,隻有些土渠,做夢也不敢想修什麼卵石大渠。公社化以後,人們心氣高了,力量大了,經過長久的勘查、設計、多方準備,終於從去年五月打響了修建幸福渠的戰役。開始隻有一百人在這裡堆石挖土,秋收以後,全縣三千多勞動力中來了一千多人修渠。人們睡在地窩子裡,喫著駱駝刺、芨芨草燒火烤的干馕,喝著毛驢從村裡兩桶兩桶馱來的寶貴的水,奮戰了一鼕春。今年春天,水渠工程雖然並未完工,卻已能夠初步利用。往年五月底纔能見水,今年三月十八日水就到了地裡。往年從河道到田頭水要爬三個多鐘頭,今年四十五分鐘就到了。往年這個時候,麥子頭遍水還澆不完,今年已普遍澆了兩遍。大秋作物的播種,也比往年大大加快,還多種了六千畝地。等到幸福渠完工了,那更不用說,增加三個月有水季節,成倍地增加流量,除了作物播種會更及時,田間管理會更充分,還可以開墾一萬五千畝荒地。
我們懷著自豪的心情,參觀了今年五一節落成的分水閘。這是“大洋”閘口,混凝土鋼筋結構,洋灰墩上朱紅的油漆漆著大字標語:“總路線萬歲!”“大躍進萬歲!”“人民公社萬歲!”三面紅旗的光輝,就這樣照亮了這邊遠的小縣,就這樣喚醒了浩浩茫茫的戈壁灘。
也許,在全疆各地今年興建的總數以萬計的渠道中,這隻是很小的一條。在吐魯番,正在修建的大渠長六十公裡,在策勒,正在修一條長達一百五十公裡的大渠,其實,那是名符其實的人造河。但是,民豐的幸福渠給我的印像深,真是難能可貴,這個空前的工程表現著民豐人的躍進的步伐和革命的氣魄,它將徹底改變民豐的面貌。
民豐人做了許多工作,修渠、造林、擴種棉花、精管小麥、建立綿羊人工授精站以至於翻蓋俱樂部、給電影隊配備駱駝以加強遠地的巡回放映……民豐有各色各樣的風光,有綠水環繞的桑田,有風吹見羊的草場,還有昆侖山裡的牧場——從那牧場到縣裡來,要走四天呢。凡此不表,這裡,單記一記民豐的孩子們。
那天中午,有一群孩子在縣委會的門口玩耍,男、女、維、漢都有。他們穿得很新,也很漂亮,質料多是絲綢、哔嘰之類。我問:“你們平常老是穿這樣的衣服麼?”一個孩子誤會了我的意思,回答說:“不,我們鼕天穿棉衣,還有羊皮大衣。”我笑了,我想到,這幾年新疆生產發展得很快,各族人民生活水平有很大提高。同時我也知道,維族人民沒有置辦家具的習慣,卻普遍穿得好一些。我們繼續談話,這裡的孩子有一個可喜的特點,就是差不多人人兼通維、漢兩種語言。一個縣委漢族領導同志的小女兒告訴我:“我從小在維族托兒所,直到快上小學了纔回家學漢語。”他們親親熱熱在一起玩丟手絹、跳房子,說說笑笑,交換使用著兩種語言,顯示了下一代的民族團結。他們的玩法與關內地區沒有什麼不同,隻是跳房子拋磚的時候,要彎曲著右手從頭後面拋下,而左手輕輕一揚,增添了幾分舞蹈姿勢的俏美。我詢問他們的生活,他們七嘴八舌地大聲說著,怕我不懂,還互相做著翻譯或者自我翻譯。他們的學校有漢族班也有維族班,有小學也有初中。六一節剛剛過去,全校舉行了體操比賽和文藝表演,說著,有的就比畫起練操的架勢來。他們常看電影,愛看《英雄小八路》和《阿娜爾汗》。於是,兩個孩子對唱起《阿娜爾罕》中的插曲。有一個男孩子不多說話,卻不住地一個人倒立、翻跟鬥、後彎腰,似在吸引我的注意。果然我注視起他來。旁的孩子解釋說,一個月以前,自治區雜技團來這裡表演,這之後學校中就掀起了一個翻跟頭、耍盤子的高潮。話說明白了,那男孩子也不練了,大家笑了起來。他們的笑聲是那樣爽朗、奔放,真令人覺得,在他們的心靈裡,新生活的幸福飽滿得都溢出來了。
雨
我喜歡雨,從小。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雨。因為它迷蒙而含蓄,因為它充滿生機,因為它總是快快活活,因為隻有它纔連接著無邊的天和無邊的地!
“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春天的小雨便是大自然的溫柔與謙遜,大自然的慷慨與恩寵,卻也是大自然的頑皮。它存在著,它撫摸著,它滋潤著,卻不留下痕跡。用眼睛是很難找到它的,要用手心,用臉頰,用你的等待著春的滋潤的心。
也有“淒風苦雨”“秋風秋雨愁煞人”“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其實那倒不一定是“一場秋雨一場寒”的秋天。即使這樣的天氣也給繁忙的人們帶來休息,帶來希望,帶來遐思。
正因為有雨中的憂傷的甜蜜,人們纔伸出雙臂歌唱雨後初陽的萬道金光。於是有了那波裡的名歌《我的太陽》。
而暴雨和雷雨又是多麼歡勢,它們驅走暑熱,它們解除干渴,它們彌合龜裂,它們叮叮咚咚地敲響沉悶的大地,它們咋咋唬唬地嬉鬧著對人們說:“別怕,我們折騰一會兒就走。”
小時候,我喜歡北京城夏日的大雨。雨中,積水上冒出一個又一個的半圓形的小泡兒。
“似水晶、非琉璃,又非玻璃,霎時間了無形跡。”我的姨媽教過我這樣的謎語。
為什麼這幾年在北京很少見到大雨冒泡兒了呢?是氣候變了麼?是我事太多、心太雜,對似水晶又非玻璃的泡兒視而不見,這泡兒已經喚不起我童年的那種好奇和沉醉了麼?哦!
一九五八年的特別炎熱的夏天,我下鄉以前暫在景山公園少年宮勞動,蓋房當小工,每天擔四十多斤一塊的大城磚,很累。一天早上剛開工便趕上了天昏地暗的大雨,“頭兒”隻好宣布放假。我落湯雞似的回到家,換了一身衣服,打起雨傘,和同樣處於逆境的愛人到新街口電影院看電影《騎車人之死》去了。電影看完了,大雨威勢未減。這是一九五八年,也許是五十年代的後幾年我們度過的快樂的一天,而這一天,是雨賜給我們的。
冒雨出遊,這纔有特色,這纔有豪興,這纔有對於生活、對於世界的熱情。這熱情是什麼也擋不住也抹不掉的。
所以,當一九八二年六月初我和幾個中國同志一起訪問美國的東北海岸而趕上了整整一個星期的陰雨的時候,當不論是主人還是其他客人都抱怨這不湊趣的天氣的時候,我卻說,我喜歡雨,雨使世界更豐富了。在維尼亞爾(意即野葡萄園)島上驅車行路的時候,我甚至把汽車窗打開——讓濺起的雨珠雨花吹到我的臉上、頭發上、脖子上和衣服上吧,這該是大西洋上的天空——與我們古老的神州大地上的是同一個天空——飄灑下來的美麗、友好、清涼卻也有些陰沉的信息。雨中的大西洋,似乎泛著更多的灰白相間的浪花。天、海洋、小島、大陸、漂亮的花花綠綠的別墅房屋、泊港的船隻、行駛著的和停下來的汽車,都籠罩在那溫柔迷蒙的雨中的煙霧裡。
這樣的雨就像夜,就像月光,使世界變得溫柔,使差異縮小,使你去尋求一種新的適應,新的安慰。
就是讓雨淋個透也未嘗不是人間快事。在新疆的草原上,我曾經騎著馬遭遇過一次短暫的卻是聲勢浩大的雹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連一株可以略略遮雨的小樹也沒有。沒法子,除了百分之百不打地接受大自然的洗禮之外,沒有別的路。當理解了這種處境以後,我便獲得了自由,我欣然地、狂喜地在大雹雨中策馬疾馳。
這種經驗我寫在小說《雜色》裡邊了,但我覺得沒有寫好。如果有機會,不,不管有沒有機會,將來我一定要再寫一次草原上的夾著雹子的暴雨。
這豪興也要有一個條件,就是在前方不遠,有哈薩克牧民的溫暖的帳篷。兄弟般的哈薩克人會親切地接待你,會給你一碗滾熱的奶茶,會生起他們的四季不熄的火爐,烤干你的被雨打濕了的衣裳。
我們常常說“風吹雨打”,毛主席說要“經風雨、見世面”,我們還說什麼經歷了“風風雨雨”。這不但讓人驕傲,也讓人歡喜,不但讓人剛強,也讓人快活,像我那次在新疆的草原上那樣。
而我現在正航行在從武漢到重慶的長江航道上,又趕上了雨。雨對我有情,我對雨有意。
在避風的那一面的甲板上,你看不到也摸不著雨。在船頭,雨絲向你迎面噴來,在迎風的那一面,雨絲拉曳成了長線。
江上的雨和人似乎更加親近。坐船的人都愛水,靠水,感謝水。而正是雨供給著江水,江水升騰著雨。當輪船疾駛的時候,浪花飛濺到甲板上,那不就是雨麼?
天色雖然陰霾,兩岸的垂柳和莊稼卻被雨洗得更加碧綠。沒有打傘,也沒有穿雨衣,多戴一個草帽的岸上的女人們的服裝在雨中顯得分外鮮麗。連岸上的黃土和石頭也在雨水中映著潔淨的、本色的光。
“晴川歷歷漢陽樹”,當然。但是你知道嗎,陰川和雨川,也使我們的河岸、我們的人和樹歷歷如畫。
雨是我對生活和土地的無盡的情絲,情思。
澳門不陌生
一九九八年的後一個月,我和妻子獃在路環島的旅館裡,面對著無垠的大海和燦爛的陽光,享受澳門的寬廣和美麗,也許還有一種迷茫:這是什麼地方?我並不常常在這裡造訪。澳門是個小地方,談起她的平方公裡,你會心疼她,甚至想把玲瓏的她放在口袋裡,你生怕她被一陣大風暴刮得無影無蹤。澳門又是個大地方,因為她與巨大的祖國相連,又與一望無際的南中國海以及太平洋相連。不論是在澳門半島還是走上氹仔島和路環島,你不會覺得任何的局促。
旅館的濱海路上有一個高爾夫球練習場,有幾個人在那裡不慌不忙地打著球。濱海的道路上花卉盛開。這裡沒有鼕天。這裡一切安詳。
順著路環的山路向上走,步行個把小時就會看到高高聳立的媽祖石雕。漢白玉的雕像雍容平和,她保佑著一方的海晏河清,風平浪靜。東南沿海省份與地區的民間信仰和傳統文化,澳門的設計,內地的材料與工藝,澳葡當局的“臨別贈禮”(?),幾種不同的思路至少在媽祖海神娘娘這裡彙合在一起了,找到了契合點了。說來說去,人心是思定啊,就讓媽祖保佑澳門人以及我們所有的中國人風平浪靜地生活一段時間吧,近百年來,近一百五十年來,我們生活中的狂風暴雨是太多了。
有趣的還是媽祖石雕的典禮,不但新華社的社長來了,澳葡當局的總督來了,各界頭面人物來了,基督教的大主教與佛教的大法師也都來了。他們各以自己的方式慶賀媽祖雕像的,這對表現澳門文性是一個很好的場合。也許澳門的魅力正在於這種不同文化景觀的和諧共存吧。還在一九九七年三月,我次訪問澳門的時候,我就為之驚嘆。在的媽祖廟——澳門的名稱的由來就在於這座廟——近旁,是澳門早的教堂的遺址:大三巴牌坊。大三巴牌坊這個名稱,不可能使你想到它是一個洋教堂。教堂在火災中燒毀了,隻剩下了正面的一片“門臉”,矗立在那裡,恰如一扇牌坊。而大三巴雲雲,原來是聖保羅(一譯聖保祿)的別一種具有澳門民間特色的音譯。
氹仔的一座教堂也特別引起我的興趣。澳門基金會的朋友們一再向我介紹,澳門的居民的婚禮,經常會在這裡舉行,上午,他們按西俗在這個教堂前由神甫主持婚禮,下午,他們再按本地的華人風俗大宴賓客,拜天地,進洞房。
在澳門工作過的朋友都樂於向人們稱道澳門的文化傳統。澳門,本來並不是中華文化荟粹的重要地點,它毋寧說是比較邊緣乃至比較並不先進的一個地方,它保留下來的文化遺址,也主要是一些民俗文化。然而,在中國近一百餘年的動蕩之中,它又是相對穩定的一個避風港,該延續下來的東西,它都延續下來了,這裡很少進行中、西,新、舊,左、右……文化之間的殊死搏鬥,這裡的各種文化是各得其所,各安其位,雜糅共處,源遠流長。這實在是有趣,也給人以重大的啟發,你會從而想到,文化是不能壟斷,不能以命令以行政權力使之成型,不能人為地消滅也不能人為地揠苗助長的。而各種不同的文化形態之間除了有互相爭鬥互相排斥的現像以外,也可以是互相交流影響而又和諧共存的。澳門這個小地方,它的文化景觀,不是相當可愛和令人愉快的嗎?
而澳門的居民呢?他們是那樣的純樸、實在,那樣熱愛著自己的祖國。街道上不乏歐式建築,少數餐館裡也賣著我以為是相當中國化了的葡萄牙餐,但是這裡我極少踫到那種自以為已歐化成高等華人的傲氣和意識形態的成見。我不知道澳門人對意識形態知道多少,但是他們至少從文化上從民族歸屬上完全認同自己的國家。我完全相信他們正在信心百倍地迎接著回歸。人們開玩笑說,讀《澳門日報》如讀澳門的《人民日報》。當你接觸到澳門的文化人的時候,你更忘記了你已經遠離內地。你雖然是次第二次到澳門,你覺得到了澳門就是到了家,你覺得澳門從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