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嘉慶十三歲生日的前一晚,雨羞答答地落了一夜。
早上起床,看見不落雨了,嘉慶想:不高興落了,那就不落吧。
一會兒,媽媽興高采烈地叫了起來:“嘉慶,快看外頭!”
嘉慶仰起臉,看窗外的一片天和幾大朵澄靜的雲,不禁想在寬銀幕一般的天空下逆水劃船。
媽媽又說:“彩虹,好彩頭!開心哪!”
天空的另一角有半輪幻影般的彩虹。嘉慶的眼睫毛忽閃兩下,他有些茫然,暗自在心裡嘀咕:“開心啥?彩虹是陽光被空中殘存的雨霧折射後產生的七彩光芒,它可不會為誰而來。”
媽媽想聽嘉慶的回應,興致勃勃地往小房間裡探一探,進來半邊身子。
嘉慶不喜歡附和,不願唯唯諾諾,他佩服一言九鼎的男子漢,最好冷冷的,有殺手一樣酷的外表,但是他對媽媽說話時會小心點,他懷疑她是有“公主病”的。
媽媽聽不得冷言冷語,她的阿姐——嘉慶的姨媽也一樣。嘉慶的外公對她們兩個百依百順,沒有抵抗力。外公在胸袋裡裝著一對姐妹花的合影,常常給她們發短信傾訴無邊的父愛。她們過生日時,外公會給她們買昂貴的禮物。每次聚會,外公會忽略她們已是媽媽級別的人了,總是情不自禁地張開胳膊,叫著:“兩個囡囡,到爹爹這裡來。”在他那雙仰視的眼睛裡,她們是嬌美的玫瑰花。
嘉慶假裝在解一道世界難題,埋下腦袋,額頭對準胸前的第二顆紐扣,眉心打個小蝴蝶結。
“哦,曉得了!”媽媽趕緊走掉。
媽媽盼嘉慶當學霸,催他往那條道上走,不要回頭。嘉慶覺得她挺煩人的,但也挺好的。好幾次他復習到深夜,精疲力竭地倒下,她端來溫水幫他擦面,伺候他漱口、洗腳,他一整天穿運動鞋的臭腳爪,她也不嫌棄。
一陣歡快的電話鈴響,來的消息卻像一個小驚雷:鐘點工小駱阿姨要請假。
媽媽唉聲嘆氣。籌劃在家辦生日宴的時候,她沒料想小駱阿姨會臨時“翹班”。
嘉慶不覺得意外,小駱阿姨是有“前科”的,上個月她連續兩次請假,“走穴”去外國老板開的小王後咖啡館。那裡活兒重,但外國老板給的工資高,還有外快和小費。小駱阿姨在嘉慶家做一小時,不算少,但這是固定的死工資,沒有驚喜。別說一個大活人,就連外公家的貓在外頭嘗到甜頭後,也是會經常溜出去的。
廚房裡發出可疑的雜音——瓷器的碎裂聲、勺子落地的響聲和不明物體乒乓作響的聲音,像有妖怪在廚房裡使喚飛刀。嘉慶很清楚,媽媽不擅長燒一桌生日宴,他想過去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