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我們已經隻能在候機、排隊、等外賣、開會或上廁所時閱讀,而且也越來越依賴於手機。過去我們強烈反對的,如今已是我們的命運。過去我們鐘愛的,並曾發誓永不放棄的,如今開始模糊、調整。我們被迫承認,其實,這也許纔是真正的生活。《易經》的真理便是教會我們認識變化,隻有運動著的變化纔是這世界的真理,那些不變的東西或許是可疑的。當然,裁並非指背叛,而是指我們要常常深悟人性乃至世界的性情。比如愛,比如恨,它們從來都不堅固,愛可能會被沙化,而恨有可能會加深,它們都需要我們呵護或化解。還比如這個物質世界,它時刻都在不停地運動、壞死、重生,它沒有“住”的時刻。
2017年12月2日,我在從上海奔赴西北的飛機場途中,打開了手機,閱讀一個詩人的心血。是的,對於別人來講,它們可能是一堆文字;而對於他——一個不是“詩人”的“詩人”來講,它們是心血,是精神,當然也是情緒。
一首詩便擊中了我:
走在夜色之上,你就是王
走在夜色之上,你就是王
踩著月光的花瓣君臨天下
可以漫步,可以小憩,可以
洞察路燈散布的滿地謊言
也可以忽略車流、人聲,以及
被他們鼓蕩的塵土與狗的吠叫
可以忍受高鐵在頭頂呼嘯
也可以原諒暴雪對杏花的造訪
可以將悲憫的目光投向大地
也可以悄悄將自己放逐遠方
你甚至可以忽略一切過往
包括白晝、晚涼,還有現在
走在夜色之上,你就是王
懷抱破爛的陶罐穿過人間
穿過漸漸肥碩的草葉的內心
穿過鋒芒畢露的金黃的麥田
將晶瑩的露珠收集起來
將飽滿的種子收集起來
將月亮散落的花瓣收集起來
將一切美好的記憶收集起來
你可以拿它釀一壇透明的酒
分給那些有家不回的家伙
也可以用它造一個理想的國收留所有無家可歸的人走在夜色之上,你,就是王這種經驗正是我前面說的,從“我”到“你”的調整,從過去到今天的變化,而且它還將繼續變化。這就是“易”的精神,但它仍然以海子或尼采式的語言擊中了我。是的,那些久違的感覺、情緒以及變化的河流重新流遍我的全身。
這部詩集躺在我郵箱裡有一段時間了,而恰恰這段時間我不停地周轉於各地,在向人們介紹一位叫鳩摩羅什的高人。他是我故鄉的一位“親人”。現在,這部詩集的主人,也是一位故鄉之人,他叫武建新。他的名字也很特別。我從不曾見過他,但我知道他是我老鄉,武威人。我姓徐,而他姓武,武威的武,似乎他比我更能代表故鄉。這使人多少有些嫉妒。因此,我認識他的第一個符號便是他與我共同的故鄉武威。
武威是一塊陸地,不是漂浮於海洋中的陸地,而是懸垂於草原、沙漠、戈壁邊緣的一塊很小的綠洲。在歷史上和地理上,它都異常脆弱,很可能會消失於地圖上。如果地球繼續升溫,祁連山上的雪水日益減少,它就會成為沙漠的一部分。這種恐懼一直存在於歷史中。但它恰恰在武威人的意識中異常淡漠,甚至在我的印像中一丁點兒都沒有。武威人有的是自漢唐以來的堅固的自信。他們一般不外出,因為漢代開始開墾的土地夠他們受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