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沐先生是跨世紀的學者，其研究涉及民法、經濟法、國際經濟法、國際私法、法哲學等多個領域，為紀念芮沐先生，表達對芮沐先生的敬意，同時也為後輩學人研究芮沐先生法學思想之便利，芮門弟子歷時逾兩年編纂《芮沐文集》，從本文集中可以領略芮沐先生的博學與睿智，同時也能一窺我國法學的發展歷程。

《芮沐文集》收錄了我國著名法學家、法學教育家芮沐教授（1908—2011）學術生涯中具有代表性的論文、譯文、立法建議、書序、書評、講義和未完成書稿（不包括芮沐教授已經出版的專著），其中芮沐教授的博士學位論文（德文版和中文譯文）繫國內首次出版。芮沐教授是跨世紀的學者，其研究涉及民法、經濟法、國際經濟法、國際私法、法哲學等多個領域，文集對於研究芮沐教授的學術思想和我國法學的發展歷程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芮沐（1908—2011），字吉士，祖籍浙江吳興（今湖州），我國著名法學家、法學教育家。1930年畢業於上海震旦大學，獲文學學士學位。1933年畢業於法國巴黎大學，獲法學碩士學位。1935年畢業於德國法蘭克福大學，獲法學博士學位。學成歸國後從事法學教育工作，1938年任重慶中央大學教授，1941年任昆明西南聯合大學教授。1945—1947年受邀於美國佛羅裡達州立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紐約大學訪學和任教。1947年回國，任北京大學教授。1949年後歷任北京政法學院、北京大學教授，北京大學法律繫副主任，北京大學經濟法與國際經濟法研究所所長，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副所長、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法學繫主任。芮沐教授是全國法學界較早的一批博士生導師之一，為我國培養了眾多傑出法律人纔。改革開放以來，芮沐教授率先在我國設立了經濟法和國際經濟法兩個專業，是這兩個專業的奠基人。芮沐教授還曾兼任政務院法制委員會專門委員、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委員會委員、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國務院經濟法規研究中心常務干事等職務，為國家立法和法制工作作出了重要的歷史性貢獻。芮沐教授著有《民事法律行為理論之全部》，主編了“國際經濟法繫列叢書”、《國際經濟法條約集成》及續編等。

目錄


上編1935年德國法蘭克福大學博士論文
Das Verhltnis von positivem Recht und Naturrecht（德文原文）/
論實證法與自然法的關繫（中文譯文）/
中編1936—1949年文獻
愛斯嘉拉：《中國法》書評/
司法院對行政法令之解釋/
中國法律教育問題幾點/
占有概念之比較/
司法院解釋例之檢討/
自然法與實際法/
文化的奮鬥/
客觀論與反玩具論的外交觀/
地中海之海軍勢力比較/
非常時期的私法關繫/
德意志虎視下的捷克/
意大利之經濟現狀/
法國政府的右傾/
凱末爾之死和土耳其的將來/
德國要求殖民地的原因/
從法國憲法論及國民大會的常川設置機關問題/
中國國籍法上可以商討的幾點/
憲政的基礎及其實施/
司法界的人纔供應問題/
民主與集權的剖解/
法權收回後幾個司法立法上的技術問題/
開明自由的中路知識分子/
論大赦/
行憲前夕的一個違憲之法：論《戡亂時期危害國家緊急治罪條例》/
政府怎樣替“特種刑事法庭”辯護/
大法官的解釋權/
Materials and Cases for Comparative Legal Method前言/
下編1950—2011年文獻
一、論文、譯文
列寧分析“自由愛情”的兩封信/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我國民事立法的發展情況/
關於全行業公司合營後資本家生產資料所有權的討論/
新中國十年來婚姻家庭關繫的發展/
美國與西歐的“經濟法”和“國際經濟法”/
經濟法和國際經濟法問題/
關於國際經濟法的幾個問題/
國際經濟法概論/
國外經濟法發展概況/
經濟法概述/
關於經濟法的概念、體繫和內容/
對外開放和中國的涉外經濟立法/
為什麼要研究國外經濟法/
國際經濟法總論/
積極開展國際經濟法的研究/
國企改革中的幾個法律問題/
New Developments in Chinas Economic Legislation/
Chinese Economic Law and the Chinese Legal System/
Introduction of Chinese Foreign Economic Law: Analysis and
Commentary/

二、立法建議、座談發言、講義
“中國民法講授提要”目錄/
民法與經濟法如何劃分好/
關於1981年“民法二草”前三編的意見/
法制要為經濟體制改革服務/
經濟發展與政治體制改革/

三、書序或前言
《國際經濟條約公約集成》說明/
《國際經濟條約公約集成》（續編）說明/
《香港商業銀行與法律》序/
《提單法律制度研究》序/
《美國貿易法“301條款”研究》序/
“國際經濟法繫列叢書”前言（1999年版）/
“國際經濟法繫列叢書”前言（2002年版）/

四、未完成書稿
第一部分GATT——關稅與貿易總協定/
第二部分GATT的內容、原則、例外及運行/
第三部分WTO——世界貿易組織/

附錄：芮沐先生著述要覽/
編委會說明/
編輯說明/

恩師芮沐先生文集序

恩師芮沐先生今年冥壽110歲，我們眾弟子在大師兄程信和老師的號召之下，分頭各處廣泛收集先生發表過的文章，集成一冊，以紀念先生壽誕，感謝先生再造之恩。
先生早年留學法國和德國，精通多國語言。先生1935年在德國法蘭克福大學的博士學位論文是《論實證法與自然法的關繫》。在先生獲得博士學位50年後，德國法蘭克福大學還為先生頒發了榮譽證書。我們有幸找到了先生的德文論文並翻譯過來。
先生1938年回國後曾在重慶中央大學、昆明西南聯大任教，1945年至1947年受邀到美國佛羅裡達州立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紐約大學做訪問學者和任教，1947年回到祖國，在北京大學任教。那時先生風華正茂，發表了許多文章。1948年先生的《民法法律行為理論之全部》一書出版。同年，先生還編輯了英文的《法學比較方法論及案例》 (Materials and Cases for Comparative Legal Method)。在《民法法律行為理論之全部》這本專著中，先生總結了法國和德國民法之內容，以民國時期的民法總則和債編為主要脈絡，對民事法律行為理論進行了全面梳理。這本專著曾作為民國時期法學教育的參考書，讓當時正在做學生的湯宗舜、郭壽康、陳光中和林欣等青年人受益匪淺，這幾位先生後來都成為了國內著名法學家。先生的這本專著後來分別於2002年和2003年由我國臺灣地區的三民書局和大陸的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再版。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舊法統廢止，蘇聯法律教科書引進國內，成為主流教材。在此期間，先生開始學習俄語，閱讀俄文法律原著。在1955—1959年間，先生撰寫了一繫列文章，比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我國民事立法的發展情況》（《法學研究》1955年第5期）、《新中國十年來婚姻家庭關繫的發展》（《法學研究》1959年第5期）。1956年，先生還主持編寫了北大法律繫的“中國民法講授提要”。然而，隨著“三反五反”“反右”“四清”和後來長達十年之久的“大化大革命”等的展開國內進行的“三反五反”“反右”和“四清”，直到後來長達十年之久的“文化大革命”等政治運動，“對敵鬥爭政策”代替了法律，師生到農村接受再教育代替了課堂教學和科研工作，1976年以後大學纔慢慢恢復正常教學工作秩序。
從1955年至1976年這20多年的時間裡，先生從不滿48歲到“文化大革命”結束時的68歲，本應是學者一生中最出成果的時期，但那時國內高校的教學與研究工作幾乎都中斷了。除了曾參與翻譯《六次危機》（商務印書館1972年版）、《聯合國與裁軍》（商務印書館1972年版）等之外，我們很難找到先生這一時期的著作和論文了。先生家從北大燕南園小樓搬出，他也隨大部分北大教師一起，去江西省南昌市東郊鄱陽湖畔的鯉魚洲干校參加勞動。從干校回來時，先生家住在蔚秀園宿舍樓一號樓的裡。邵景春和我1982年跟先生讀碩士時，經常騎自行車出北大西門，過馬路進入蔚秀園，再走到最裡面一排宿舍樓一層的房裡，聽先生的教誨。
1977年全國高校恢復考試招生，1978年全國高校統考招生，停止了十幾年考試招生的大學開始恢復正常的教學和科研秩序。根據我國經濟建設和改革開放的需要，先生在我國率先提出了要建立“經濟法”和“國際經濟法”兩個新學科。1978年9月，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夕，北大招收全國首批經濟法專業研究生，程信和等成為先生的首屆研究生。1979年，先生在給研究生講課的基礎上，整理出《美國與西歐的“經濟法”和“國際經濟法”》一文，並以“申徒”為筆名發表於《法學研究》1979年第5期。聽過此課、讀過此文初稿的程信和大師兄說：“這是當時中國法學界最有分量、最有影響的一篇經濟法學專論。” 1980年北大經濟法學本科開始招生，該專業也是先生親自設計的。先生自1985年開始招收國際經濟法的博士研究生，邵景春和我有幸成為先生的第一批博士生，以後他又連續指導了11屆博士研究生，最後一屆的張智勇博士現在已成為北大法學院國際經濟法學科的負責人。
新學科建立後，先生的一項主要工作是編寫教科書和教學參考資料。他主編了《國際經濟條約公約集成》及其續編，以及“國際經濟法繫列叢書”（先後出版了《知識產權的國際保護》《國際貨物買賣法》《歐洲聯盟的法律與制度》《國際環境保護公約概述》和《國際稅法》）。
自改革開放以來，先生澎湃的思潮如錢塘江大潮般奔湧而來。作為民法學者出身的導師，除了就我國民法立法提出真知灼見之外，先生還提出以“國家”為主體的經濟法和以“跨國公司”為主體的國際經濟法，這是非同尋常的。這是他從國內實際生產經營活動和現代跨國生產及貿易活動中，長期觀察法律主體的變化而提出的。這也是他經歷數十年沉澱後的深思熟慮之見，而非像現在一些人那樣每天都要冒出一些主觀臆想的新詞兒。20世紀80年代初，國務院成立了經濟法研究中心，時任國務院副秘書長的顧明同志擔任主任，聘請先生擔任副主任。通過參與國務院各部委的經濟立法的討論，先生理論結合實際，使得經濟法和國際經濟法新學科的理論更加完善。除了1979年的《美國與西歐的“經濟法”和”國際經濟法”》之外，先生還撰寫了多篇關於“經濟法”和“國際經濟法”的中外文文章，我們都收錄在了文集之中。值得一提的是，先生1995年在《法制日報》發表了《國企改革中的幾個法律問題》一文，他那時已經87歲高齡了。我們做弟子的都非常感嘆，真是太了不起了！
先生年逾古稀仍筆耕不輟，直至去世之前仍在撰寫書稿。遺憾的是，先生的書稿在他去世之前未能完成。我們節錄了先生的部分書稿，以作紀念。
先生100歲華誕時，他和師母周先生出席北大法學院為他舉辦的慶祝活動，致公黨主席羅豪纔老師前來致辭。那天還有幾位80多歲和90多歲的老學生代表發言。先生和師母坐在臺上，目光炯炯，腰板挺直，神采奕奕，一直堅持了2個多小時。在場的100多位參加祝壽者對這位百歲老人如此旺盛的精氣神無比嘆服：真乃學者楷模啊！
先生在2011年春患感冒低燒入住北大醫院。寧成師兄的夫人是該院的著名大夫，醫護人員為先生精心治療。但不幸的是，2011年3月20日，先生在睡夢中駕鶴西行，享年103歲。當時我正好在醫院，站在病床前，看著他安詳得好像在睡覺一樣，我淚流滿面。2018年8月30日，師母辭世，享年101歲。遺憾的是，我那時在韓國開會，未能送師母一程。願兩位世紀老人在天國相伴！
先生的一生都是為國家、為學術、為學生而活著的，他直到百歲依然在工作和思考。他是一位走過一個完整世紀以上的人，先後經歷過中華民國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和改革開放三個巨大歷史變革，他的博學與睿智，他的慎言與低調，他的思想深邃與目光遠大，他的正氣與堅毅都是同時代學者中出類撥萃的，並且可以毫不誇大地說，很多人難以望其項背。
我作為先生的入室弟子，怎敢為先生的大作寫序？同門師兄弟多次囑我因時間關繫不要再推脫了，這令我心中更加誠惶誠恐，久之不敢寫一字。近日同門師兄弟們已編輯文集就緒，並準備聯繫出版，再次催我快點交稿。緊張之中，鬥膽寫出以上文字，難免有錯，還請在天上的先生多多原諒，也請各位同門師兄弟們多多包涵。
本次編輯出版先生文集，除我們眾弟子之外，也得到了先生的子女和諸多親朋好友的支持。在此一並致謝！

學生吳志攀頓首2018年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