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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刑
該商品所屬分類:小說 -> 名家名作
【市場價】
337-489
【優惠價】
211-306
【介質】 book
【ISBN】9787533946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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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介紹



  • 出版社:浙江文藝
  • ISBN:9787533946647
  • 作者:莫言
  • 頁數:418
  • 出版日期:2017-01-01
  • 印刷日期:2017-01-01
  • 包裝:平裝
  • 開本:16開
  • 版次:1
  • 印次:1
  • 字數:345千字
  • 1.jpg

  • 莫言認可的“定稿版”,再現清末酷刑。

    一部真正來自民間、獻給大眾的小說。

    魯迅寫透“看客”,莫言寫透“劊子手”。

    暴力的美學、歷史的介入和現實的關照**結合。

    生旦淨末丑的動物臉譜,亂世中的王朝悲劇和小人物史詩。

    閱讀《檀香刑》,需要調動所有感官,耳朵聽高亢民俗,眼睛看百樣人性,嗅覺吸進暴力冷氣,皮膚感受歷史粗糙。 


  • 《檀香刑》一開腔,就把讀者拉進了莫言獨特的敘述世界裡:蕩氣回腸的“貓腔”大戲,“鳳頭-豬肚-豹尾”的傳統講述方式,“說書人”天馬行空的想像,“高密東北鄉”的奇人異事。面對這個色彩斑斕的敘述世界,有人讀後驚悚萬分、心有餘悸,有人拍案叫絕、大呼過癮,亦有人遠觀而卻步……

  • 莫言,山東高密人,1955年生,2012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中國首位獲得這項*大獎的作家。

     著有《紅高粱家族》《天堂蒜薹之歌》《酒國》《豐乳肥臀》《檀香刑》《四十一炮》《生死疲勞》《蛙》等長篇小說十一部,《透明的紅蘿卜》《白狗秋千架》《師傅越來越幽默》等中短篇小說一百餘部,並著有劇作、散文多部;作品被譯為英、法、德、意、日、西、俄、韓、荷蘭、瑞典、挪威、波蘭、阿拉伯、越南等二十餘種語言,在世界文學中產生廣泛影響。

     除了諾貝爾文學獎,莫言及其作品還曾獲得“茅盾文學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傑出成就獎”、“世界華文長篇小說獎?紅樓夢獎”、“聯合文學獎”等國內文學大獎,以及法國“Laure Bataillon(儒爾?巴泰庸)外國文學獎”、“法蘭西文化藝術騎士勛章”、意大利“Nonino(諾尼諾)國際文學獎”、日本“福岡亞洲文化大獎”、美國“紐曼華語文學獎”等多種外國獎項。


  • 鳳頭部

    第一章眉娘浪語3

    第二章趙甲狂言34

    第三章小甲傻話58

    第四章錢丁恨聲79

     

    豬肚部

    第五章鬥須97

    第六章比腳116

    第七章悲歌141

    第八章神壇162

    第九章傑作181

    第十章踐約200

    第十一章金*214

    第十二章夾縫225

    第十三章破城253

     

    豹尾部

    第十四章趙甲道白281

    第十五章眉娘訴說306

    第十六章孫丙說戲336

    第十七章小甲放歌352

    第十八章知縣*唱379

     

    大踏步撤退——代後記414


  •  

    鳳頭部·第一章

     

    眉娘浪語太陽一出紅肜肜,(好似大火燒天東)膠州灣發來了德國的兵。(都是紅毛綠眼睛)莊稼地裡修鐵道,扒了俺祖先的老墳茔。(真真把人氣煞也!)俺親爹領人去抗德,咕咚咚的大*放連聲。(震得耳朵聾)但隻見,仇人相見眼睛紅,刀砍斧劈叉子捅。血仗打了**整,遍地的死人數不清。(嚇煞奴家也!)到後來,俺親爹被抓進南牢,俺公爹給他上了檀香刑。(俺的個親爹呀!)——貓腔《檀香刑·大悲調》

    那天早晨,俺公爹趙甲做夢也想不到再過七天他就要死在俺的手裡;死得勝過一條忠於職守的老狗。俺也想不到,一個女流之輩俺竟然能夠手持利刃殺了自己的公爹。俺*想不到,這個半年前仿佛從天而降的公爹,竟然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俺公爹頭戴著紅纓子瓜皮小帽、穿著長袍馬褂、手捻著佛珠在院子裡晃來晃去時,八成似一個告老還鄉的員外郎,九成似一個子孫滿堂的老太爺。但他不是老太爺,*不是員外郎,他是京城刑部大堂裡的首席劊子手,是大清朝的**快刀、砍人頭的高手,是精通歷代酷刑、並且有所發明、有所創造的專家。他在刑部當差四十年,砍下的人頭,用他自己的話說,比高密縣一年出產的西瓜還要多。

    那天夜裡,俺心裡有事,睡不著,在炕上翻來覆去烙大餅。俺的親爹孫丙,被縣太爺錢丁這個撥屌無情的狗雜種抓進了大牢。千不好萬不好也是爹啊,俺心煩意亂,睡不著。越睡不著心越煩,越煩越睡不著。俺聽到那些菜狗在欄裡哼哼,那些肥豬在圈裡汪汪。豬叫成了狗聲,狗吠出了豬調;死到臨頭了,它們還在學戲。狗哼哼還是狗,豬汪汪還是豬,爹不親還是爹。哼哼哼。汪汪汪。吵死了,煩死了。它們知道自己的死期近了。俺爹的死期也近了。這些東西比人還要靈性,它們嗅到了從俺家院子裡散發出來的血腥氣。它們看到了成群結隊的豬狗的魂兒在月光下遊蕩。它們知道,明天早晨,太陽剛冒紅的那個時辰,就是它們見閻王的時候。它們不停地叫喚,發出的是滅亡前的哀鳴。爹,你呢,你在那死囚牢裡是個什麼樣子?你哼哼嗎?你汪汪嗎?你還是在唱貓腔呢?俺聽那些小牢子們說過,死囚牢裡的跳蚤伸手就能抓一把;死囚牢裡的臭蟲,一個個胖成了豌豆粒。爹啊爹,本來你已經過上了四平八穩的好日子,想不到半空裡掉下塊大石頭,一下子把你砸到了死牢裡,俺的爹……

    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俺的丈夫趙小甲是殺狗宰豬的狀元,高密縣裡有名聲。他人高馬大,半禿的腦瓜子,光溜溜的下巴,白天迷迷糊糊,夜晚木頭疙瘩。從打俺嫁過來,他就一遍一遍地給俺講述他娘給他講過的那個關於虎須的故事。後來,不知他受了哪個壞種的調弄,一到夜裡,就纏著俺要那種彎彎曲曲、金黃色的、銜在嘴裡就能夠看清人的本相的虎須。這個傻瓜,夜夜粘人,一塊化開的魚鰾,拿他沒法子,隻好弄一根給他。這個傻瓜,他蜷縮在炕頭,打呼嚕咬牙說夢話:“爹爹爹,看看看,搔搔蛋,甩個面……”煩死人啦!俺踹他一腳,他把身體縮一縮,翻了一個身,巴咂巴咂嘴,似乎剛剛咽下去什麼好東西,然後,夢話繼續,呼嚕不斷,咬牙不停。罷了,這樣的憨人,由著他睡去吧!

    俺折身坐起來,背靠著涼森森的牆壁,看到窗戶外邊,月光如水,光明遍地。欄裡的狗眼,亮成碧綠的小燈籠,一盞兩盞三盞……閃閃爍爍,一大片。孤寡的秋蟲,一聲聲鳴叫,淒淒清清。腳穿木底油靴的值夜*夫,從青石條鋪成的大街上,踢踢踏踏走過去,柝聲“梆梆”,鑼聲“**”,三*天了。三*天了,夜深人靜,全城都睡了,俺睡不著,豬睡不著,狗睡不著,俺爹也睡不著。

    “咯吱咯吱”,是老鼠在咬木箱。俺把一個笤帚疙瘩扔下去,老鼠跑了。這時俺聽到從公爹屋子裡,傳出細微的響聲,又是豆粒在桌子上滾動。後來俺知道了,這個老東西不是在數豆粒,他是數人頭呢;一顆豆粒代表著一顆人頭。這個老雜毛,在夢裡也念想著他砍下的那些人頭啊,這個老雜毛……俺看到,他舉起鬼頭刀,對著俺爹的後頸窩砍去,俺爹的頭,在大街上滴溜滴溜地滾動著,一群小孩子跟在後邊用腳踢它。俺爹的頭為了逃避孩子們的追打,一下接一下地跳上了俺家的臺階,然後滾進了俺家的院子。俺爹的頭在俺家院子裡轉圈,狗在後邊追著咬。俺爹的頭很有經驗,有好幾次,馬上就要讓狗咬住了,但那腦後的辮子,挺成一根鞭子,橫著掃過去,正中狗眼,狗怪叫著轉起圈子來。擺脫了狗的追趕,俺爹的頭,在院子裡滾動,一個巨大的蝌蚪水裡遊泳,長長的大辮子拖在腦後,是蝌蚪的尾巴……

    四*的梆聲鑼聲,把俺從噩夢中驚醒。俺渾身冷汗,不是一顆心,是一大堆心,在撲通撲通亂跳。公爹還在數他的豆粒,老東西,現在俺纔明白,他為什麼那樣威人。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涼氣,隔老遠就能感覺到。剛住了半年的那間朝陽的屋子,讓他冰成一個墳墓;陰森森的,連貓都不敢進去抓耗子。俺不敢進他的房子,進去身上就起雞皮疙瘩。小甲沒事就往那屋裡鑽,進去就黏在他爹身上,讓他爹講故事,膩歪得如同一個三歲的孩子。三伏天裡,干脆就膩在他爹屋裡不出來了,連覺也不跟俺睡了,簡直把他爹當成了老婆把俺當成了他的爹。為了防止當天賣不完的肉臭了,小甲竟然把肉掛在他爹的梁頭上,誰說他傻?誰說他不傻!公爹偶爾上一次街,連咬人的惡狗都縮在牆角,嗚嗚地怪叫。那些傳說就*玄了,說俺的公爹用手摸摸街上的大楊樹,大楊樹一個勁兒地哆嗦,哆嗦得葉子嘩嘩嘩響。俺想起了親爹孫丙。爹,你這一次可是作大了,好比是安祿山日了貴妃娘娘,好比是程咬金劫了隋帝皇綱,兇多吉少,性命難保。俺想起錢丁,錢大老爺,進士出身,五品知縣,加分府銜,父母官,俺的干爹,你這個翻臉不認人的老猴精。俗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魚面還要看水面,你不看俺給你當了這三年的上炕干閨女的情面,你也得想想,三年來,你喝了俺多少壺熱黃酒,喫了俺多少碗肥狗肉,聽了俺多少段字正腔圓的貓腔調。熱黃酒,肥狗肉,炕上躺著個干閨女,大老爺,俺把您伺候得比當今的皇上都舒坦。大老爺,俺豁出去一個比蘇州府的綢緞還要滑溜、比關東糖瓜還要甜蜜的身子盡著您耍風流,讓您得了多少次道,讓您成了多少次仙,你為什麼就不能放俺爹一馬?你為什麼要跟那些德國鬼子串通一氣,抓了俺的親爹,燒了俺的村莊,早知道你是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東西,俺的黃酒還不如倒進尿罐裡,俺的狗肉還不如填到豬圈裡,俺的戲還不如唱給牆聽,俺的身子,還不如讓一條狗去弄……

    一陣亂梆子,敲得黎明到。俺起身下了炕,穿上新衣服,打水淨了面,官粉搽了臉,胭脂擦了腮,頭上抹了桂花油。俺從鍋裡撈出一條煮得稀爛的狗腿,用一摞干荷葉包了,塞進竹籃。提著竹籃俺出了門,迎著西下的月亮,沿著青石板道,去縣衙探監。自從俺爹被抓進大牢,俺天天去探監,一次也沒探上。錢丁,你這個雜種,往常裡俺三天不去送狗肉,你就讓春生那個小雜種來催,現在,你竟然躲起來不見俺。你還在縣衙門前設了崗哨,往常裡那些個見了俺就點頭哈腰的鳥*手、弓箭手們,恨不得跪在地上給俺磕頭的小雜碎,現在也把狗臉虎了起來,對著俺發威風。你竟然還讓四個持洋*的德國兵站在縣衙前,俺提著竹籃一靠近,他們就把*刺舉在俺的胸脯前比劃。他們齜牙咧嘴,看樣子不是鬧著玩的。錢丁啊錢丁,你這個裡通外國的漢奸,老娘生了氣,就敢身背黃榜進京告御狀。俺告你喫狗肉不拿錢,俺告你霸占

    有夫之婦。錢丁啊,老娘準備豁出破頭撞金鐘,剝去你的老虎皮,讓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壞種顯原形。

    俺提著籃子,無可奈何地離開了縣衙大門。俺聽到那些個站崗的小雜種在背後哧哧地冷笑。小虎子,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忘了跟著你那個老不死的爹給俺磕頭下跪的情景了吧?不是俺幫你說話,你這個賣草鞋的窮小子,怎麼能補上縣衙鳥*手的缺、收入一份鐵杆莊稼?還有小順子,你這個寒鼕臘月蹲鍋框的小叫花子,不是老娘替你說話,你怎麼能當上弓箭手?老娘為了替你求情,讓巡檢李金豹親了嘴摸了屁股,讓典史蘇蘭通摸了屁股親了嘴。可你們竟敢看老娘的笑話,竟然對著老娘冷笑,狗眼看人低,你們這些狗雜種,老娘倒了架子也不能沾了肉,老娘醉死也不會認這壺酒錢,等老娘喘過氣來,回過頭來再一個個地收拾你們。

    俺把個該死的縣衙甩在背後,沿著石板大道往家走。爹,你這個老不正經的,你扔了四十數五十的人了,不好好地帶著你的貓腔班子,走街穿巷,唱那些帝王將相,扮那些纔子佳人,騙那些痴男怨女,賺那些大錢小錢,喫那些死貓爛狗,喝那些白酒黃酒,喫飽了喝足了,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爬冷牆頭,睡熱炕頭,享你的大福小福,度你的神仙歲月,你偏要逞能,胡言亂語,響馬不敢說的話你敢說,強盜不敢做的事你敢做,得罪了衙役,惹惱了知縣,板子打爛了屁股,還不低頭認輸,與人家鬥強,被薅了胡須,如同公雞被撥了翎子,如同駿馬被剪了尾巴。戲唱不成了,開個茶館,這也是好事,過太平日子。誰知你閫教不嚴,讓小娘亂竄,招來了禍患。被人摸了,摸了就是摸了。你不忍氣吞聲,做一個本分百姓,喫虧是福,能忍自安。你意氣用事,棍打德國技師,惹下了彌天大禍。德國人,皇上都怕,你竟然不怕。你招來禍殃,血洗了村莊,二十七條人命,搭上了弟妹,還有小娘。鬧到這步,你還不罷休,跑到魯西南,結交義和拳,回來設神壇,扯旗放*,挑頭造反,拉起一千人馬,扛著土*土*,舉著大刀長矛,扒鐵路,燒窩棚,殺洋人,逞英雄,*終鬧了個鎮子破亡,百姓遭殃,你自己,身陷牢獄,遍體鱗傷……俺的個豬油蒙了心的糊塗爹,你是中了哪門子邪?是狐狸精附體還是黃鼠狼迷魂?就算德國人修鐵路,壞了咱高密東北鄉的風水,阻了咱高密東北鄉的水道,可壞的也不是咱一家的風水,阻的也不是咱一家的水道,用得著你來出頭?這下好了,讓人家*打了出頭鳥,讓人家擒賊先擒了王。這就叫“炒熟黃豆大家喫,炸破鐵鍋自倒霉”。爹,你這下子把動靜鬧大發了,驚動了朝廷,惹惱了列強,聽說山東巡撫袁世凱袁大人,昨天晚上坐著八人大轎進了縣衙。膠澳總督克羅德,也騎著高頭大洋馬,披掛著瓦藍的毛瑟*,直衝進了縣衙。站崗的弓箭手孫胡子上前攔擋,被那鬼子頭兒抬手抽了一馬鞭,他急忙歪頭躲閃,但那扇肥耳朵上,已經被打出了一道一指寬的豁口。爹,你這一次十有八九是逃不過去了,你那顆圓溜溜的腦袋瓜子,少不了被掛在八字牆上示眾。即便錢丁錢大人看在俺的面子上想放過你,袁世凱袁大人也不會放過你;即便袁世凱袁大人想放過你,膠澳總督克羅德也不會放過你。爹,您就聽天由命吧!

    俺胡思亂想著,迎著通紅的太陽,沿著青石板鋪成的官道,急匆匆地往東趕。那條熟狗腿在俺的籃子裡散發著陣陣香氣。青石街上汪著一攤攤的血水,恍惚中俺看到爹的頭在街上滾動,一邊滾動著,爹,你還一邊唱戲。貓腔戲是拴老婆的橛子,這戲原本不成氣候,是俺爹把這個小戲唱成了大戲。俺爹的嗓子,沙瓤的西瓜,不知道迷倒過高密東北鄉多少女人。俺那死去的娘就是迷上了他的公鴨嗓子纔嫁給他做了老婆。俺娘可是高密東北鄉有名的美人,連杜舉人托人提親她都不答應,但是她卻死心塌地地跟了俺爹這個窮戲子……杜舉人家的長工周聾子挑著一擔水迎面走過來。他弓著蝦米腰,抻著紅脖子,頭頂一團白花花的亂毛,臉上一片亮晶晶的汗珠子。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邁著大步,走得很急,桶裡的水溢出來,沿著桶沿,流成了幾條珍珠串。俺突然看到,爹,您的頭泡在周聾子的水桶裡。桶裡的水,變成了紅殷殷的血。俺聞到了一股熱烘烘的血腥氣,就是俺的丈夫趙小甲破開豬狗的肚子時放出的那種氣味,腥氣裡夾雜著臭氣。周聾子想不到,七天之後他去處死俺爹的刑場聽貓腔,被德國鬼子用毛瑟*打破了肚子,那些花花腸子,鱔魚一樣鑽出來。他從俺的身邊經過時,喫力地抬起頭,對著俺齜牙冷笑。連這個木頭一樣的聾子都敢對俺冷笑,爹,可見你這一次是死定了,別說錢丁,就是當今皇上來了,也難免你的死刑。灰心歸灰心,但俺還是不死心,爹,咱們“有棗無棗打三竿,死馬當成活馬醫”吧。俺猜想,此時此刻,錢大老爺正陪著從濟南趕來的袁世凱和從青島趕來的克羅德,躺在縣衙寅賓館裡抽大煙呢。等到姓袁的和那個姓克的滾了蛋,俺再闖縣衙送狗肉。隻要讓俺見了他的面,就有辦法讓他乖乖地聽俺的。那時候就沒有了錢大老爺,隻有一個圍著俺轉圈子的錢大孫子。爹,俺*怕的是他們把您打進囚車押送進京,那樣可就“姥姥死了獨生子——沒有舅(救)了”,隻要在縣裡執刑,咱們就有辦法對付他們。咱去弄個叫花子來當替死鬼,來他個偷梁換柱李代桃僵。爹,想起你對俺娘的*情,俺實在不應該一次二次第三次地搭救你,讓你早死早休,省得你禍害女人。但你畢竟是俺的爹,沒有天就沒有地,沒有蛋就沒有雞,沒有情就沒有戲,沒有你就沒有俺,衣裳破了可以換,但爹隻有一個沒法換。前邊就是娘娘廟,急來抱佛腳,有病亂投醫,待俺進去求求娘娘,讓她老人家顯靈,保佑你逢兇化吉,死裡逃生。

    娘娘廟裡黑咕隆咚,俺兩眼發花看不清。幾隻大蝙蝠,撞得梁頭啪啪響,也許不是蝙蝠是燕子,對,是燕子。俺的眼睛慢慢地適應了廟裡的黑暗,俺看到在娘娘的塑像前,橫躺豎倒著十幾個叫花子。尿騷屁臭餿飯味兒,直撲俺的腦瓜子,熏得俺想嘔想吐。尊貴的送子娘娘,跟這群野貓住在一起,您老人家可是遭了大罪了。他們恰似那開春的蛇,在地上伸展著僵硬的身體,然後一個接著一個,懶洋洋地爬起來。那個花白胡子、紅爛眼圈的花子頭兒朱八,對著俺擠鼻子弄眼,衝著俺啐了一口唾沫,大聲喊叫:

    “晦氣晦氣真晦氣,睜眼看到母兔子!”

    他的那群賊孫子,學著他的樣子,對著俺吐唾沫,連聲學舌:

    “晦氣晦氣真晦氣,睜眼看到母兔子!”

    那隻毛茸茸的紅腚猴子,一道閃電般躥到俺的肩膀上,嚇得俺三魂丟了兩魂半。沒及俺回過神來,這畜生,伸爪子進竹籃,搶走了那條狗腿。又一閃,躥回香案;再一閃,躍到娘娘肩上。在躥跳當中,它頸上的鐵鏈子嘩啦嘩啦地響著,尾巴成了掃帚,掃起一團團灰塵,刺激得俺鼻孔發癢,“啊—嗤!”該死的騷猴子,人樣的畜生。它蹲在娘娘肩上,齜牙咧嘴啃那條狗腿。猴爪子亂抹,油污了娘娘的臉。娘娘不怨不怒,低眉順眼,一副大慈大悲的模樣。娘娘連一條猴子都治不了,又有什麼本事去救俺爹的性命呢?

    爹呀爹,您膽大包天,您是黃鼠狼子日駱駝,盡揀大個的弄。這一禍闖的,驚天動地。連當朝的慈禧老佛爺,也知道了您的大名;連德意志的威廉大皇帝,也知道了您的事跡。您一個草民百姓,走街穿巷混口喫的臭戲子,鬧騰到了這個份上,倒也不枉活了這一世。就像那戲裡唱的:“窩窩囊囊活千年,不如轟轟烈烈活三天。”爹,你唱了半輩子戲,搬演的都是別人的故事,這一次,您篤定了自己要進戲,演戲演戲,演到*後自己也成了戲。

    叫花子們把俺包圍起來,有的對著俺伸出爛得流水的手,有的對著俺袒露出長了瘡的肚皮。他們圍著俺起哄,怪腔加上怪調,大呼加上小叫,唱歌,報廟,狼嗥,驢叫,嗚哩哇啦真熱鬧,猶如一團雞毛亂糟糟。

    “行行好,行行好,狗肉西施趙大嫂。施舍兩個小銅錢,撿回兩個大元寶……您不給,俺不要,你家要得現世報……”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這些狗日的,有的擰俺的大腿,有的掐俺的屁股,有的摸俺的奶子……渾水兒摸魚,順蔓兒摸瓜,占足了俺的便宜。俺想奪門逃跑,被他們扯住了胳膊摟住了腰。俺撲向朱八,朱八,朱八,老娘**跟你拼了。朱八撿起身邊一條細竹竿,對準俺的膝蓋輕輕地一戳,俺腿彎子一麻,跪在了地上。朱八冷笑一聲,說:

    “肥豬踫門,不喫白不喫!孩兒們,錢大老爺喫肉,你們就喝點葷湯吧!”

    叫花子們一哄而上,把俺按倒在地,幾下子就把俺的褲子扒了。在這危急關頭,俺說,朱八,你這個狗日的,趁火打劫,不算好漢。你知不知道,俺的親爹,讓錢丁抓進了大牢,就等著開刀問斬?朱八翻著爛眼圈子問俺:

    “你爹是誰?”

    俺說,朱八,你這是睜著眼打呼嚕——裝鼾(憨)呢!全中國都知道俺爹是誰,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俺爹是高密東北鄉的孫丙!俺爹是唱貓腔的孫丙,俺爹是扒鐵路的孫丙,俺爹是領導著老百姓跟德國鬼子干的孫丙!朱八翻身爬起來,雙手抱拳,放在胸前,連聲說:

    “姑奶奶,得罪得罪,不知者不怪罪!咱家隻知道錢丁是你的干爹,不知道孫丙是你的親爹。錢丁是個王八蛋,你爹是個英雄漢!你爹有種,敢跟洋鬼子真刀真*地干,咱家打心眼裡佩服。有用得著咱家的時候,姑奶奶盡管開口。孩兒們,都跪下,給姑奶奶磕頭賠罪!”

    這群叫花子,齊刷刷地跪了一地,給俺磕頭,真磕,磕得嘣嘣響,額頭上都沾了灰塵。他們齊聲喊叫:

    “姑奶奶萬福!姑奶奶萬福!”

    連那隻蹲在娘娘肩上的毛猴子,也撇掉狗腿,拖泥曳水地跳下來,學著人的樣子,給俺磕頭作揖,怪模怪樣,逗人發笑。朱八說:

    “孩兒們,明兒個弄幾條肥狗給姑奶奶送去!”

    俺忙說,不用,不用。朱八說:

    “您就甭客氣啦,咱家這些孩子出去弄條狗,比伸手從褲襠裡摸個虱子還容易。”

    叫花子們嘻嘻地笑著,有的齜著黃板牙,有的咧開缺牙的嘴。俺忽然覺得,這群叫花子,很是可愛。他們的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陽光終於從廟門口射進來,紅肜肜的,暖乎乎的,照耀著叫花子們的笑臉。俺的鼻子一陣發酸,熱淚頓時盈了眶。朱八說:

    “姑奶奶,要不要我們去劫大牢?”

    俺說,不要,不要,千萬不要。俺爹這個案子,非同一般,牢門口不但有縣衙的兵士站崗,克羅德還派來了一隊德國鬼子放哨。朱八說:

    “侯小七,出去溜達著,有什麼消息趕快來報告。”

    侯小七說:“遵令!”他從娘娘像前拿起銅鑼,背上口袋,吹一聲口哨,說:“乖兒子,跟爹走!”那隻毛猴子,颼,躥上他的肩頭。侯小七馱著他的猴子,敲著鑼,唱著歌,走了。俺抬頭看到,泥塑的娘娘,渾身煥發著陳舊的光彩,銀盤似的臉上,水淋淋的,冒出了一層汗珠子——娘娘顯靈了啊,娘娘顯靈!娘娘顯靈,保佑俺的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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