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文學_永不泯滅的光--蒲寧詩選/詩意心靈繫列/俄羅斯精短文學經典譯叢

莫斯科三月，春天。特殊的街市藏在阿爾巴特街的後邊…… 在那些古老的胡同裡面，頂層閣樓很矮，屋裡特冷，老鼠不少，奇妙的是夜晚。
白天水珠滴落，陽光暖和，夜間寒冷，空氣卻很新鮮，明亮——像古老的莫斯科，那老式的都城已相去遙遠。
坐在窗前，我卻不想點燈，窗戶映照月光，我看花園，仰望天上稀稀落落的星…… 春天夜空柔和！月亮安恬！老教堂的十字架宛如蠟燭，透過樹枝凝視可愛的藍天，教堂上那些圓圓的拱頂如同黃金鑄造的頭盔一般…… 1906 喬爾丹諾·布魯諾 “你要在宇宙生存。所謂人寰—— 不過是驢子率領的愚昧世界。
塵世充滿了欺騙、謊言與罪惡。
憧憬非人間之美你纔能生活。
你，大地母親，親近我的心—— 我喜歡遠方的歡樂與笑聲，但是我的歡樂裡常有悲哀，神秘的甜美蘊涵在悲哀之中！” 你看他拄著流浪者的手杖：告別昏暗的隱修室，隨意行走！他的心與外界的喧囂格格不入，現在他獨自一人，呼吸自由。
“眾人皆奴隸。你們的君主是野獸：我將推翻盲目尊崇的王權寶座。
你們關在神廟裡：我為你們打開門，看燦爛光明，看藍天深邃遼闊！深邃中還有深邃，生活不存在邊界。
讓我們的目光關注托勒密的太陽—— 關注宇宙颶風，數不勝數的星球在我們頭頂運行，閃耀火焰與光芒！” 他無所畏懼，甚至也不怕蒼天。
但是摧毀之後——他渴望創造，在摧毀之中他渴望出現奇跡—— 而神奇的創造和諧又美妙！雙眼閃閃發亮，放任幻想飛翔，為世界帶來神秘而欣喜的啟迪。
隻有真理包含著人生目標和美，這種追求讓心靈*堅強有力。
“你呀，姑娘，你生就天使的面龐，在響亮的古琴伴奏下你放聲歌唱！我可以成為你的朋友或你的父親…… 但我孤獨，世上沒有我棲身的地方！我高高舉著自己的愛情旗幟，我知道還有另外的超凡的歡樂：我屬於你，索菲婭，有緣相識，我要讓自己內心的欲望凍結！” 他又成了個漂泊者。再一次舉目眺望遠方。眼睛閃亮，面容嚴肅。敵對者難以理解，光是神明。他願為神明死亡。
“世界乃無底深淵。每個原子無不浸透著神明的鮮血與生命。
無論生或死。我們**尊崇的是普照整個世界的光之心靈。
你，彈琴的姑娘！你心目中的理想難道不是這種生活，這樣的歡樂？你啊，太陽！你們，夜晚的星座！你們隻能體驗和感悟這樣的喜悅。” 於是這身材不高、意志頑強的人目光熠熠有神，明亮冷峻而威嚴。
他走向火堆。“死在這奴隸時代，我將贏得不朽的——自由冠冕！我要死了——因為這是我的心願。
燒吧，燒吧！揚棄灰燼，劊子手！向宇宙、向太陽、向劊子手致敬！—— 他將把我的思想傳遍整個地球！” 1906 設拉子的玫瑰歌唱吧，夜鶯！她們苦悶：居住含羞草花紋的帳篷，她們的睫毛上掛著珠淚，像顆顆銀色鑽石那樣晶瑩。
今夜的花園恰似伊甸園。
既充滿情欲又光線朦矓，帝王後宮向來神秘莫測，月亮窺視樹枝下的隱情。
道道宮牆隱約閃現白色，有燈光處就有道路通行，年輕的視線燃燒著欲火，翡翠一般仿佛蛇的眼睛。
歌唱吧，夜鶯！欲望熬煎。
花朵無言——沉默無聲：她們甜蜜的召喚是芳香，鑽石般的眼淚意味著順從。
1906—1907 帶著猴子流浪啊，土耳其手搖風琴又沉又重！克羅地亞人瘦骨伶仃躬背彎腰，早晨經過別墅，一隻猴穿著裙子，跟著他跑，撅著屁股樣子可笑。
猴子眼神憂傷，像孩子又像老人，克羅地亞人像茨岡生就一張黑臉。
塵土飛揚，陽光灼熱，滿腹心事…… 要去噴泉，離敖德薩還很遠很遠！棵棵合歡樹掩映著別墅的圍牆，太陽從樹林後面升起照耀樹葉，林蔭道盡頭是閃閃發光的大海，白晝將很漫長，明亮而又炎熱。
讓人昏昏沉沉，感到十分困倦，別墅房頂的瓦片反光猶如玻璃，德國式的篷車滿載著冰塊駛過，飛鳥如自行車掠過竟毫無聲息。
渴啊，真想喝口水！有點零錢。
看，賣飲料的售貨亭就在路邊，猶太女人面帶苦笑遞過一杯水，但路還遠，花園、花園、花園…… 猴子累了，眼神像老人又像孩子，傷心。克羅地亞人熱得昏昏欲睡，但猴子要喝水，它用紫色巴掌貪婪地抓住了泡沫翻滾的水杯。
猴子揚起了眉毛，舉著杯喝水，可是他嚼著白面包嘴裡頭發干，腳步緩慢，他走向懸鈴木樹蔭…… 薩格勒布，你太遠，遠在天邊！ 1906—1907 青春何物，我愛在春天…… 青春何物！我愛在春天季節時常去遠方的沼澤地打獵，仰靠在平穩的四輪馬車裡，我的雙腿旁邊臥著伏克斯，可憐的獵犬興奮得抖顫不停，眼睛緊盯著道路，呼呼有聲，吞咽車輪的煙塵，直奔草原…… 青春何物！狂熱愚蠢的獵犬！ 1907.6.30 太陽神廟六根大理石圓柱金光閃閃。
綠茵茵的峽谷一望無際，雪籠黎巴嫩山，天空蔚藍。
我見過尼羅河與司芬克斯，我見過金字塔，你*雄偉，大洪水前的遺跡，*神奇！那裡的巨大石塊黃中泛灰，荒涼沙海中被遺忘的陵墓，這裡記載青春歲月的華美。
古代帝王身穿的華麗衣服—— 四周環繞籠雪的起伏群山—— 像彩色晨服把黎巴嫩圍住。
山腳有牧場，有綠色莊園，山澗的溪流涼爽而又歡樂，澄澈透明如同孔雀石一般。
那裡有早期遊牧部族的村落，盡管它很荒涼，也被人遺忘，那柱廊有不朽的陽光閃爍。
那柱廊大門可通向歡樂之邦。
1907，5，6巴爾貝克 *後的淚水筋疲力盡，她在秋千上瞌睡。
別墅傳來笑聲，飛上天空。
一顆星亮了。氣溫變得涼爽。
月亮升起，歡笑歸於平靜。
一條光帶在海面上流淌。
陽臺玻璃門上映出了反光。
她終於清醒了，感到疲乏，伸手理一理干燥的頭發。
沉思片刻。她欣賞著遠方。
從窗臺上拿起一面小鏡子—— 鏡子閃爍著藍幽幽的寒光。
是的，鬢斑白：已有銀絲。
雙眉上揚，內心痛苦悲涼。
夜空懸一輪冷冰冰的月亮。
1906—1908 中午的神靈在秀美山岩、泥土和野草之間，我和妹妹放牧著一群黑山羊。
海灣蔚藍。山腳岩石裸露脊背，在炎熱的陽光下已進入夢鄉。
我倚在齊墩果樹干燥的蔭涼裡，齊墩果樹長著粗糙的銀樹皮—— 他來臨了，如一群飛蠅嗡嗡響，又像燃燒的蜘蛛網閃爍光芒。
他讓我裸露到膝，把雙腿照亮。
他襯衫上的點點銀斑放射火光。
他讓我仰臥，然後緊緊擁抱，他的擁抱那麼有力那麼甜蜜！他為我的乳峰塗上微黑的環暈，教我學會如何煎熬甘菊的液汁。
1908.8.12 貝都因人死海對岸，灰蒙蒙的天邊，山巒隱隱起伏。是午飯時分。
他在約旦購買了一匹騍馬，坐下抽煙。沙土銅一樣燙人。
死海對岸，陽光中浮動幻影。
峽谷裡面——明亮又炎熱，野鴿子咕咕叫。老鸛草叢，夾竹桃，有春天鮮紅的花朵。
他在瞌睡中抱怨，輕輕歌唱，唱老鸛草、夾竹桃、檉柳和炎熱。
像鷂鷹一樣坐著。肩膀上花斑皮衣滑落……詩人，強盜，牧民**，抽煙，心裡高興，輕煙繚繞，堪與山頂的煙雲相比擬。
1908.8.20 P89－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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