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號線 一 早晨他到辦公室茶水間的時候,裡面已經有不少人了,大家都穿著白襯衣黑褲子,端著杯子靠著牆,偶爾往杯沿小心翼翼地吹氣,仿佛茶水怎麼也吹不涼。吹涼了他也舍不得喝,心想茶杯空了,他就得回到一米長的工位上——是他整個早晨奔忙的目的地。當工位真的近在咫尺時,他恨不得離之千裡。 他旁邊站著一位長三角眼的同事,這時說起地鐵六號線:“六號線如果修好了,潞城那邊房價該起來了,你覺得怎麼樣?我也想去你家那邊買套房。” 他住在北京東六環外的潞城,一個琵琶形狀的小區。 他低頭看杯中茶包,暗紅水影動蕩,日光燈影浮在水面上,起伏搖晃,仿佛小區內擠擠挨挨的樓群,其上零星洞開幾扇橘黃色的窗。其餘大部分窗戶,都黑幽幽宛如牙齒脫落的口腔。六環外的邊城,入住率始終不高。 他不願看著“三角眼”說話——在他家鄉,這種眼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