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語
在近代中國文學研究領域中,很少有一部典籍在成書問題上像《玉臺新詠》這樣,存在如此多的問題與爭論。自20世紀80年代始,便有曹道衡、雋雪艷、穆克宏、瀋玉成、詹锳、興膳宏等中外學者撰文討論這一話題,所涉內容包括:《玉臺新詠》的成書時間、編撰動機、錄詩標準,以及《玉臺新詠》為何不見錄於《梁書》《陳書》,徐陵為何在書中署名稱字等方面。其後,不斷有相關研究成果陸續問世,並一直持續至今。學者傅剛、胡大雷、劉躍進、張蕾等人在這方面都有重要的研究成果發表。他們在對前人所提出的問題加以討論的同時,進一步拓展了研究範圍,討論的問題延伸到《玉臺新詠》諸版本優劣,《玉臺新詠》為何不收徐摛詩,為何收錄徐陵仇人劉孝儀的詩作,以及《《玉臺新詠》序》的解讀等問題。需特別指出的是,2004年章培恆撰文對徐陵為《玉臺新詠》編撰者這一已成為文學常識的觀點提出質疑,引起巨大反響。在章先生提出《玉臺新詠》為張麗華編撰而非徐陵的觀點後,學者紛紛撰文予以回應,這些或支持或反對或受其啟發另闢蹊徑的文章在表明態度的同時,又對《玉臺新詠》成書其他問題進行了重新審視,將研究推向了高潮。時至今日,《玉臺新詠》成書問題仍是學界關注的熱點。
針對這一熱點,我們以具體問題為綱,將《玉臺新詠》成書問題劃分為七個話題。在每個話題中,我們均首先從研究爭議處入手,力求全面反映研究現狀,並在此基礎上給出自己的意見。考慮話題之間的內部關聯,我們將這七個話題,亦即本書的主體以八章正文和一個附錄的形式呈現。各部分內容、結論及章節間的關繫如下:
《玉臺新詠》編者為誰是近年《玉臺新詠》成書問題討論的熱點與核心。我們認為,新近出現的“張麗華編撰說”帝徐妃編撰說”等異說均難以成立。由於傳統的“徐陵編撰說”有目錄、版本與史料三方面的堅實證據,仍不可動搖;“《玉臺新詠》為徐陵所編撰”也是本書展開論證前提與基礎。述第一章“《玉臺新詠》編者異說質疑”。
徐陵曾於中大通四532年)遭遇彈劾免官事件,《玉臺新詠》即編撰於此事件發生後不久。因此,徐陵編撰《玉臺新詠》雖可能起因於蕭綱的授意,但其中同時包含徐陵借編書排遣遭劾郁結的個人動機,而此點一直為前人所忽視。述第二章“《玉臺新詠》編撰動機新證”。
《《玉臺新詠》序》不僅為六朝駢文典範,而且是《玉臺新詠》成書研究的重要材料。由於其表意模糊、歧義紛出,我們以第二章結論為基礎,由詞至篇分四部分對此序做了解讀。我們認為,序文所用典故多指向徐陵自身遭劾免官遭遇;序中“麗人”為徐陵自托;此序首句用隱語暗示了徐陵免官之冤枉;此文通篇為徐陵描述自身免官遭遇、心情及遭劾後借編書排遣郁結之語。述第三章“《《玉臺新詠》序》解詞通釋”。
關於《玉臺新詠》的成書時間,學界有“梁代說”與“陳代說”兩種。由於二說均涉及《玉臺新詠》原貌問題,而現存《玉臺新詠》諸版本均經過後人不同程度的竄改。因此,能否繞開對《玉臺新詠》版本問題、編排體例的糾纏,去考察此書的成書時間值得期待。徐陵於中大通四532年)遭劾免官,《玉臺新詠》即編撰於其後不久,結合書中所錄最早作於大同二536年)的《同蕭長史看妓》詩,知此書成書於大同二536年)至大同三537年)間。述第四章“《玉臺新詠》成書時間訂補”。
關於《玉臺新詠》的收詩標準,傳統“輯閨房一體”“非詞關帷闥者不收”類似的結論固然不確,近年研究者仍試圖采用對《玉臺新詠》所錄詩歌進行分類,從中抽繹徐陵選錄詩歌標準的研究方法,由於忽視了編書者徐陵個人喜好、情緒在其中的重要作用,同樣值得商榷。我們認為,由於徐陵編書時仍沉浸於遭劾免官的負面情緒中,所見詩歌能否讓其產生共鳴,使這一情緒得到一定程度的釋放,是這些作品能否入選的關鍵。述第五章“《玉臺新詠》錄詩標準異說”。
《玉臺新詠》一書計有“玉臺新詠集”“玉臺新詠”“玉臺集”“玉臺”“新詠”五種稱謂。其中,“玉臺新詠集”為全稱,其他為省稱,“玉臺新詠”為最常用之名。造成此書一書多名現像的原因,概為書名在典籍載體上題寫位置不同,或是使用場合的不同。此書書名含義的分歧則集中在“玉臺”一詞,清吳兆宜有“喻婦人之貞”說,近人則提出“玉臺”一詞為宮廷、東宮、後宮等觀點。據《大唐新語》《玉臺後集》關於徐陵編書事的記載,“玉臺”一詞或有暗指東宮的含義;同時此詞又暗用陸機《塘上行》及甄皇後《塘上行》本意,透露了徐陵遭劾的經歷。述第六章“《玉臺新詠》書名異稱、含義考述”。
徐陵編撰《玉臺新詠》一事不見於《梁書》《陳書》,並非出於徐陵恥居其名或出於修史者的遺漏,亦非受二部史書編撰體例所限而產生;而是姚思廉作為與徐陵關繫密切的晚輩,不欲在史書中批判徐陵提倡、傳播綺靡文風的行為,是出於為徐陵隱惡的目的,是為之曲筆的結果。述第七章“《玉臺新詠》不見載於《梁書》《陳書》釋疑”。《玉臺新詠》卷八徐陵署名“徐孝穆”,書中不錄徐摛詩而收錄徐陵仇人劉孝儀詩作,此為《玉臺新詠》成書後內部存在的三個可疑現像。針對以上疑問,我們結合《玉臺新詠》為徐陵遭劾免官後所編這一歷史背景進行了考察。我們認為,“徐孝穆”為徐陵自題,目的是利用自稱字可表達憤怒不滿情緒的特殊用法,宣洩其遭劾後的負面情緒;《玉臺新詠》不錄徐摛詩,則因徐陵在書中自大地稱了自己的字,南朝避家諱之風又極盛,出於避父諱的目的纔沒有收錄徐摛的詩作;徐陵編書時收錄其仇人劉孝儀的詩作,則因劉孝儀在徐陵遭劾事件中是匿名通辭狀者,《玉臺新詠》又編撰於徐陵被免後較短的一段時間之內,由於不明情況而收錄了他的詩作。述第八章“《玉臺新詠》收錄、失錄詩人難解現像索解”。
最後尚需說明的是,“《《玉臺新詠》序》彙校箋注”部分對《《玉臺新詠》序》做了校勘與注釋兩方面的工作,實際屬於對《《玉臺新詠》序》的研究;之所以將其作為附錄獨立列出而沒有與第三章合並,主要是考慮到此部分研究成果不局限此章,而是全書展開的重要依據與參考,同時兼顧了篇章結構平衡問題。